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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胡马 分节阅读 583(1 / 2)

d时他宣称周礼中的圜丘祭和郊天不是一码事儿。王肃肯定要跟郑学拧着干啊,他就主张五帝为上帝之佐,就好比人间的三公,哪有受国家最高级祭祀的资格呢而“丘郊不异”,圜丘祭和郊天只是同事而异名罢了。

如今既然裴该貌似倾向于郑学而反感王学,自然以董景道为首,儒生们纷纷跳将出来,请求再把“丘郊”分开,并且分祀五帝。对此,裴该却不肯让步了娘的,搞那么多花活儿,除了浪费精力和金钱外,对国家社稷有一毛钱的好处吗下诏仍从晋制。

不过委粟山上的圜丘、洛阳城东南的明堂,还有城北的方丘,早都已经残破不堪了,此前祖逖重修洛阳城,也还没功夫把这些配套设施给搞起来。于是裴该本着节俭的原则,就光在原址上修复明堂和方丘了,却将圜丘移到受禅台上台基是现成的呀,而且台上施工也比登山要省钱省力得多。

即以圜丘祭天,方丘祭地,明堂祭上帝裴该特意把天神、地祗给虚化了,且将上帝等同于人文始祖黄帝,把郑玄所谓的五帝全都扫进了历史的垃圾堆。并在去岁冬至日,举行了华朝的第一次国家级祭祀圜丘祭天。

拉回来说,委粟山上既无圜丘,平民百姓自可登山览景,于是王羲之和庾翼二少年便在兵卒的保护下、奴仆的服侍下,经洛水浮桥而向委粟。

委粟山分隔伊洛二水于其东麓合流其实只是一个小山丘而已,不过十余丈高,因为山上曾建圜丘,故此有道路、有台阶,可以拾级而上,不必要手脚并用去攀爬。二少年虽然都文质彬彬,平常不怎么锻炼身体,终究风华正茂,体力尚健,所以很轻松地便即登顶了。

于委粟山上北望,越过浮桥,便是洛阳高大的城壁;西望洛水滔滔,东望明堂可见;唯有南望,过了伊水就是广袤的平原,阡陌纵横,直接天际江南何在啊迢迢千里,又怎么可能望得见呢

二人都不禁有些黯然,随即互望一眼,嘴唇翕合,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还是张不开口。一则君心同于我心,何必冗言二则身旁还围绕着李矩派来的仆役乃至于兵卒呢,名为服侍,实为监视,名为保护,实为看管,王、庾二子虽然颇欠缺政治敏感性,终究不傻,于此情此景下,又岂敢放肆妄言啊

可是也不便始终缄默,使得周边气氛都如同凝固了一般,于是少顷后,王羲之首先开了口,问庾翼:“稚恭看此山如何哪”

庾翼撇一撇嘴道:“这哪里可以称之为山不过一小丘罢了。洛中自有山,在城北也”这指的当然是北芒山啦“然以弟看来,洛中之山虽然葱郁,论雄峻却不如关中之山,论清秀,又不如我又不如江南之山了此番出游,甚是无趣。”

言下之意,我想望江南的山水啊,且即便过往在长安的日子,也比如今在洛阳要舒心得多了。

王羲之闻言不禁苦笑,心说你这不废话嘛昔日我等在长安,华朝尚未肇建,南北仍属一国,就算叔伯等与裴公有所龃龉,外敌环伺下,也还不至于闹到兵戎相见的地步,而我们就算是通好的使者;如今不同了,洛阳、建康,已成寇仇,咱们变成人质啦,这心情怎么可能舒坦得起来啊。

于是安慰庾翼道:“东南向不远,应是稚恭旧籍了。”

他所言“旧籍”,是指庾氏的老家颍川郡鄢陵县其实也有三四百里地呢,只是比起江南来,确乎“不远”。

庾翼随口反问道:“逸少兄于旧籍风物,可尚有印象么”

第四十章 各有稻粱谋

庾翼反问王羲之:“逸少兄于旧籍风物,可尚有印象么”

王羲之的老家是在琅琊郡的临沂县。话说司马睿是在晋怀帝永嘉元年出镇建康当时还叫建邺的,王导、庾亮等阖族相从,那会儿王羲之才刚五岁,庾翼则是三岁庾翼的意思,你多半记不得老家之事了吧,那我就更不用提啦,则对于我等来说,唯江南,甚至于唯建康才是故乡。

你拿老家在华境内来安慰我,不但起不了作用,反倒会使我更感惆怅啊

王羲之听此反问,不禁苦笑。他远眺故乡虽然望不见的心愿已了,再无趣味,转过身去就打算下山,突然间庾翼从后面揪住他的衣襟,压低声音问:“李公前日所言之事,逸少兄其有意乎”

李矩虽然因为学问出众而实务能力稍缺,于华朝肇建后便不再担任一部尚书,而转去了相对清闲些的门下省任职侍郎,终究也属朝廷重臣,时常能够觐见天子,所以消息还是很灵通的。不过此前不久,他向王、庾二人透露的某些信息,实际上却是裴该的试探。

什么信息呢就是天子有在今秋改换名目,重开科举之意。

裴该想在整个华朝境内开科举,这一想法已经多次向重臣们咨询过了,但以华恒等人为首,反复进谏,极言不便。昔日长安行台搞过两次科举考试,都是只看学问因为首重笔试啊不在乎门第高低的,只要身家清白,没犯过大罪,皆可应试,这自然会受到世家的阻挠了,认为寒素之辈因此将会挤占大族的入仕和晋身空间。

当然啦,他们口头上绝对不能够承认这一点甚至于心里也未必仔细考虑过,纯出潜意识中的警惕只是说若无中正品评、地方举荐,谁知道那些应试之人德行如何啊一旦德不配位,知识越多反倒越反动

昔日在行台,是因为州郡无中正,且人手实在缺乏,才被迫行科举之事;如今故晋官吏大多从华,人才不虞匮乏,即便想要招揽年轻士人,也应该重命中正为好吧。

陈群所创九品中正制,之所以使得用人之道渐为豪门所把持,乃因为规定各州大中正皆须是在中央任职官员且德名俱高者。则即以华恒论,他华氏本来在平原郡内,甚至于整个冀州,都属于排得上号的高门,再加上其人之官、之名、之德没人敢说华敬则无德,这冀州的大宗正,起码平原的中正官,恐非其人莫属。

即便一时当不了,等到华恒告老致仕,还乡之后,按例朝廷抚恤老臣,也必任之以中正。到时候整个冀州,起码平原一郡,士人的优劣高下,全都操持在华某之手,大可以亲者给上品,疏者给中品,甚至于仇家给下品,则权势必可以一直荣显到死。冀州或平原这一代官僚,倘若都由华恒品评、推荐得用,将来多半也会回报华家,则整个家族都能因此而得利了。

然而裴该平素最反感九品中正制,当即似笑非笑地问华恒:“卿自仕于朝,已多少年不曾回乡了”

陈群当日创设九品中正制,是为了补汉代察举制之缺因逢乱世,士人多徙,官吏也走马灯一般换个不停,导致两相陌生,那还怎么向朝廷举荐人才啊然而晋末之乱,起码在中原地区,其烈度是要远超汉季的,象华恒这样已经脱离原籍很久之人,对于平原郡乃至冀州之事,还有多大的发言权呢命你为中正,那你肯定就去咨询族人啦,华家留在冀州之人说啥就是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