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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祚高门 分节阅读 32(1 / 2)

d动,沈氏一地乡豪而已,都能由乱局中借势风行,而自己贵为天子,法统大义所在,岂能没有破局良策之所以困蹇时下,只是他此前惯于正面相抗,忽略了迂回侧击而已。

所以他这次不再直接对抗瓦解王氏为首的青徐侨门,而是拉回颇有另立山头趋势的内兄庾亮,借豫州侨门之力将自己的人选推上江州刺史之位,打开局面。

心内正愉悦之际,皇帝却看到南顿王正束手立于御道旁,青练单袍,不着冠冕,神色恭谨有加。看到皇帝乘辇行来,便远远伏于道上。

看到南顿王这副模样,皇帝心内不免怒气滋生,这愚钝之人白白错过自己为之营造出的大好机会,不只让沈氏漏于网外,更激起南士愤慨之心,继而让自己在江州之事无从借力,险些坏了大事。

皇帝本来不想理会南顿王,但权衡片刻后终究还是停下来,垂首道:“王欲何为”

司马宗俯首再拜,然后才小心翼翼对答道:“臣拙于任事,虽遭罢黜,不敢怀怨。惟念不能常睹君颜,心实怅然。今日并无所请,只想于道旁聆听圣训,以慰心疾。”

皇帝听到这不乏悲戚之语,心内便是一哂,他自不会相信南顿王会因见不到自己而忧思成疾,只是念及时下宗室本就零落,血脉之亲纵使不堪,也总比那些各怀心思的外臣可信一些。

他让南顿王起身答话,说道:“王乃宗族长者,先帝在时,便多赖王佐。朕非不肯任王,物议时下,尚需避嫌。王宜归而自察,时日稍迁,自有任用。”

南顿王恭声应是,俄而捧出一方锦盒,双手奉于君前,说道:“臣居家中,颇仰清趣。屡求丹阳许仙师,得此佳品,恭请陛下品鉴。”

皇帝微微颔首,便有内侍接过锦盒呈上,打开看时内中寒食散洁白如霜,品相上佳。皇帝虽不耽于物乐,但时下心内畅快,便接受了南顿王的进献,又勉励嘉许几句,然后才起驾返回內苑。

南顿王侧立御道旁,恭送圣驾,良久之后才徐徐转身离开台城。

返回苑中时,皇帝才想起宫内尚有一个沈充之子等待自己召见。回到殿内休息片刻,皇帝先将旧苑侍者召来询问,聆听片刻后眉梢蓦地一挑,旋即便冷笑道:“投我以木瓜果然是吴中乡豪貉子,轻浮无礼。欲为朕之佳婿,倒要看他有没有相匹的才具,把人带来吧。”

过了大约半刻钟,沈哲子低着头在侍者带领下走入殿中,不敢抬头四处打量,眼盯着地面,待那侍者脚步停下后才恭敬下拜:“小民沈哲子叩见陛下。”

良久听不到回应,沈哲子心绪渐渐下沉,莫非这就要给自己下马威

脑海中刚生出这个念头,便听到一个略带戏谑的声音:“你是要叩到什么时候”

闻言后,沈哲子下意识抬头望去,便看到一个正当壮年的年轻人坐于案后。尽管对方衣着并无华贵标识,只穿宽袖大衫常服,不过沈哲子也确定此人便应是当今皇帝司马绍。因为对方相貌极有混血特征,须发泛黄,鼻隆眼深,不正是王敦所言“黄须鲜卑奴”。

沈哲子观察皇帝的同时,皇帝也在审视着他,少年清秀脸庞上满是拘谨,尤其显眼的是腮部两道红印,似乎是趴在案上睡熟被衣带压出的痕迹。

略一想象那个画面,皇帝心内便是一乐,这少年被自己安排在旧苑中,又斗胆吟咏情诗撩弄公主,居然还能心安理得的禁中安眠。皇帝一时间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不知道这小子是早慧聪颖,还是无知无惧。

沈哲子确实是在熟睡中被唤醒,他心里虽然惴惴不安,但昨夜制定那隐爵隐俸到了后半夜才睡去。本就睡眠不足,又一个人枯坐一直等到午后,便索性不管不顾,先睡一觉养足精神再说。

察觉到皇帝灼灼眼神望着自己,沈哲子下意识低头,而后发现身旁的侍者早已经连番示意他退到下首去,这才醒悟时下大概还不兴“免礼平身”那套答应。他讪讪倒退,然后跪坐在殿旁座具上,敛息宁神,目不斜视。

此前虽有惶恐,可是现在见到皇帝,沈哲子心情反倒平静下来,收敛神思,准备应对皇帝的盘问。

第49章0049 我有青釭剑

观察着座下那少年,一时间皇帝却不知如何开口打开话题。

这少年早慧聪颖是肯定的,由其神态举止的细节就可以看出来。但若要将之当做一个成年人来对答,又似乎有些怪异。

叩问本心,皇帝之所以要见沈哲子,原因其实很复杂。除了以此来警示庾亮之外,另一个目的便是不想放弃吴兴沈氏。

这一家族虽然没有清望显名,但正因如此,才能家风平朴切实,不同于南北高门夸夸其谈、避实就虚的风气。其家族成员更多的是以事功为立身求晋之阶,而非沉迷于玄虚妄诞的清名邀位,这一点由沈充上任会稽之后诸多举措就可以看得出来。

如果沈充愿意忠于王事,皇帝并不介意放弃个人的恩怨,对其予以重用。先帝时社稷危若累卵,人心动荡难平,需要仰仗南北人望所系的名士才能维稳局面。但今时已经不同于往日,法统既立,人心咸附,更需要那些能任实事的国之干臣,才能谋求国祚复兴。

所以,在皇帝心内,南人中那些名望不著但却深植乡里的士族,便是下一步需要拉拢的对象,其中最为突出者,便是吴兴沈氏。

这一类家族,既有任事之心,又无虚名之累,若能用之,可令皇权直接渗透三吴腹心乡里之间,能够更有效的节制江东之地。

这还只是其中一个好处,更大的好处则是这一类门庭若得攫升,必然会冲击时下那些高门的影响力。皇权稳坐中央,平衡彼此,肯定能够获得更超然的位置,绝不会再发生被一二高门钳制京畿,威逼中枢的局面。

所以,皇帝才默许南顿王的举动。谁知此人言则滔滔不绝,行则寸事难为,不堪大用。更令皇帝意想不到的,则是沈家反应如此敏锐激烈,一俟发现丁点苗头,旋即就做出有效的应对,令得皇帝后续谋划尽数落空,就连原本布置好的局面都倏忽糜烂,险些功亏一篑。

因此对于沈家在建康城具体斡旋的这个少年,皇帝心内充满了好奇。他倒不觉得沈哲子此举有多惊世骇俗,毕竟南顿王那蠢货乖乖奉上一个莫大把柄,居然贻人口实,就算这少年看不出其中深意,自然也有其他人为之分讲利害。

皇帝尤其惊诧的,还是这个少年决断之果决,毫不拖泥带水。察其所为,几乎前脚拿住南顿王把柄,后脚就立刻付诸施行。

譬如手谈,当食不食,反受其殃。很多人明白这个道理,但在关键时刻能够做到的却少之又少。聪颖智慧不足夸,垂髫小童再聪颖,不敌花甲老叟有心机。然而“果断”却是天赋的本领,惟此秉性,能成大事。

就好像平灭王敦之战,此前朝堂众说纷纭,各有忧虑,迟疑不决,然而皇帝却能力排众议,赌上国祚性命背水一战。现在,他赢了,王敦则被曝尸于野

所以,对于这个果敢决定,险坏他大事的少年,皇帝虽有怨气,亦不乏欣赏。

所以,他要见一见沈哲子,问一问这少年为何如此果决的无视自己的暗示,选择一个完全相悖的决定

可是在见到沈哲子后,皇帝却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毕竟许多事情,只是暗流的涌动,并不适合宣之于口。难道要让他亲口承认,因为被一个小童无视,而心存忿怨吗

沉吟良久,他才徐徐吟咏道:“投我以木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