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棺人是死尸入棺, 只是傀儡,不会有自己的思想, 更不可能对话。如若她是炼尸人,那竹叶上说的那些就解释得通了。炼尸人可以操控树棺人, 亦可以制止它们的恶行。所以她说只有我能救你。
那这炼尸人定然不止一个吧。
是啊, 那蔡竹君总不能又杀我又救我吧。我猜测,是它们内部出了什么矛盾, 意见分歧, 导致分道扬镳,各自为营。
夏清舒的话倒提醒了季迁遥, 不知蔡竹君的真面目前, 我们还是要设防,或许她真的打着救你的名号来杀你。
嗯。夏清舒又拿起了那封密信,从头开始看了起来。信上除了传说外还记录了探子找寻线索的过程, 她想从中挖出点东西来。
越看夏清舒的眉头皱得越深, 因为她翻来倒去, 没有找到一丝有用的东西。
季迁遥原是同她一起看的, 两遍看完,没有寻到踪迹,便想作罢。侧目望着夏清舒,却见她神色肃然,额上露着一截青筋,双目发直,脸绷得紧紧的,眼圈下方还留着浓重的黑影。
季迁遥一阵心疼,转过身子,一双纤细灵巧的手抚上夏清舒额头的穴位,轻轻按压,她温声细语道:线索只有怎么多,你也不必绞尽脑汁去拼凑。昨夜你翻来覆去,想是忧心竭虑,不得好眠,白日若有时间,小憩一会儿。休息片刻,神思便不会这般急了。
感受着额上轻柔的按捏,夏清舒放下手中的信笺,侧了些身子,面对着季迁遥,手臂环在她的腰上,咧嘴一笑:昨夜扰到你了么?我已经尽量放轻声响了。她的笑中藏着些自责。
没有。我只醒了一会儿,没过多久,又睡着了。你何时睡的?我要听实话。细长的手指抚上了眼圈下方的黑影,一下一下,缓慢而轻柔。
动作轻得像一根羽毛在眼眶下方扫来扫去,夏清舒舒服地眯起了眼,老实回道:我也不记得具体的时辰了,只知迷迷糊糊前望了一眼天色,那时已微明。
最近发生太多事了。叹息一声,季迁遥停下动作,将手臂环上夏清舒的脖颈,脑袋靠在她的肩上。
二人脑袋贴着脑袋,季迁遥又道:特别是对你,好些人都想将你除之而后快。你怎么这么招人恨呢?季迁遥捏了捏夏清舒的鼻子,用打趣的口吻来调和气氛。
夏清舒闻之,无辜地眨巴了几下眼,浅笑着道:我也不知道啊,我兢兢业业地带兵打仗,抵抗外敌,该是件功德事,不知怎的就惹上了这一身的麻烦。
除了带兵打仗,你就没有做其他事了?气氛缓和了些,季迁遥随意地同夏清舒攀谈。
有啊,夏清舒脑袋移了移,两片薄唇刚好贴在季迁遥的脸颊上,她往前倾了倾,在季迁遥唇上啄了一口,笑眯了眼:还有做了一件大事,就是喜欢你。
季迁遥先是高兴,后来想到了什么,笑容又冷了下来。
我说错话了么?夏清舒察觉到她的变化,掰过季迁遥的脸,仔细看着她脸上的神情。
没有,我只是想起了一个人。
是谁?
皇帝陛下。
前有狼,后有虎,两侧能听见此起彼伏狮吼,夏清舒这厢是被各种狼虫虎豹围得水泄不通啊。若不先解决一方,日后多方夹击,那该是什么样的惨况......
是时候解决掉背后的那只虎了。季迁遥下定了决心,肃起面容,同夏清舒道:你可还记得,我同你说的筹码?抵抗皇上的筹码。
记得。
囿于时机不对,我还不曾告诉你那筹码是何。现在,时候差不多了,可以告诉你了。
好。夏清舒直起了身板,坐得端正,摆出了洗耳恭听的架势。
季迁遥站起身来,朝她伸出了手:我们去拿东西。
是实物的筹码?夏清舒握住递前来的柔荑,跟着季迁遥起身,来到了季迁遥营帐中的卧房。
一个朴素得没有什么特点的带锁木箱,钥匙是季迁遥贴身携带的。她从袖兜暗袋里取出钥匙将其打开,把里头躺着的一卷图纸取出。
看看。季迁遥将图卷交给夏清舒。
泛黄的纸张缓缓打开,看清图上所画之物后,夏清舒倒吸了一口冷气。
她是带兵打战的将军,对这样的图纸再熟悉不过了。这是一张兵力分布图,上面的兵力有些是正规的大燕军队,有些却是无人发觉的地下军队。
兵力分布图的的右侧画着一座地下练兵场的设计图。恢宏的练兵场有夏清舒军营的三倍大,就藏在燕城的下方,无人知晓,无人注意。
这些都是我的人,练兵场也是我建的,地下五万精兵,地上十五万,总共二十万。
夏清舒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就是我的筹码。与夏清舒不同,季迁遥云淡风轻,神情没有多大变化。
殿下......是想?静静站了好一会儿,夏清舒才开口,声音沙哑不畅。
若陛下不容,我们只好取而代之了。季迁遥的声音中满是冰冷,她已经受够了这种忍气吞声的日子,皇帝是她舍命救的,是她一手扶持的,他却不念一点情谊......
这一次,她要先下手为强。
宫中我亦有人手,就在陛下身旁贴身伺候着,届时或杀或囚,皆可。这些军队火器,备着,如若那计败了,便用上它。夺位的每一步,季迁遥都计划好了。
夏清舒还没缓过来,她的手握在图纸两端,定定地站着。
季迁遥看着她这傻愣的模样,宠溺一笑,确实,对夏清舒来说,这一份夺位大计太过震撼。
我们坐下看吧,慢慢看。她拉着夏清舒坐在了凳子上。
将季迁遥记录的每一步计谋都看完,夏清舒放下图纸,嘴巴都合不拢了。她神色慌张,急忙将图纸卷起,紧紧攥在手中。目光紧张地望向四周,她生怕门外突然闯进一人来,将这纸上的内容看了去。
季迁遥好笑地看着她:这么紧张作甚?
我知晓了如此大计,怎可能不紧张?倘若这一计策被旁人知晓,告到圣前该如何是好?夏清舒怎么也没想到,长公主殿下的筹码居然是这个......
没有如何是好。被人发觉告到圣前更干脆,我们直接造反便好。说出造反二字,季迁遥连眼睛都不眨。
夏清舒望入她的眼中,认真严肃,不见半分戏谑。夏清舒的喉咙哽塞了一下,颤着声问:我当真值得殿下如此?
这个计谋太大胆了,不仅要豁出身家性命,还要豁出名声德行。仅仅为了她一个人,冒这个险,值得吗?
季迁遥脸上的冷意柔和了下来,嘴角牵出一抹诚挚的笑,她望着夏清舒,不假思索道: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