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血缘关系上的姐妹,”衲衣说,“张泽灵他外婆离开北京后,带着他妈妈和一个丧偶的男人结了婚,霍龄英就是那男人前妻的孩子。婚后,她才发现男人嗜赌成性,欠了一屁股债,想要卖女儿来还债。那时候的人们重男轻女思想极其严重,两个女儿在他眼里根本不值什么,何况一个不是亲生的,一个是前妻留下的,他一点也不心疼。最后,张泽灵他外婆就带着两个女儿逃了,霍龄英就是那时期走失的。”
“不是遗弃的?”
衲衣垂眸笑道:“被遗弃只是霍龄英自己的恶意猜测。”
尚蔚蓝沉默了。
当年,为了弄清霍龄英执着于撮合衲衣与张泽灵的动机,她意外查到了一段不为人知的身世之谜。
可,对霍龄英的身世调查,也就止步于此。
再想深入,也只能查到她那个嗜赌如命的父亲和早逝的母亲,再也查不到有用的信息。
那时候,她只是觉得奇怪,因为已经查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也就没有再往深处想。
现在来看,是有人不想她再查下去,不想让外人识破张泽灵他外婆的身份。
“你外公……”尚蔚蓝此时的心情十分复杂,低声问衲衣,“自杀的原因,和这些陈年旧事有关吗?”
“可以这么说……”衲衣感觉心口闷闷的,长吐一口气,“我想,外公选择开枪自杀,很可能是因为精神崩溃了。”
李润志忍不住插言:“我见你外公时,他精神状态很好。”
尚蔚蓝也对衲衣的猜测提出了质疑:“你外公经历了多少事,怎么会因为从前这点事突然精神崩溃?”
“那么,在你们的印象中,觉得他会是蛇岛的主人吗?”衲衣自问自答,“不会,对吧?和他接触过的人,都不相信他会干这种灭绝人性的事,我也不相信。可事实摆在眼前,我只能从他从前的各种行为里找原因,最后肯定了一件事——”
望着面前的几双眼睛,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地说:“外公不止有一种人格。”
这句话,犹如石子投湖,湖面只荡开了几圈浅浅的波痕,湖底的平静却被石子打破,再难平静。
没有人相信。
衲衣并不为此着急,语气沉重:“我虽然没有任何依据,但是,联想到外公这些年的所作所为,还有他那不太好的记性,我觉得我的猜测没有问题。外公当年将张泽灵他外婆接到家里去的时候,似乎压根不知道自己已经娶了外婆,甚至不认识外婆。当时的情况,我并不清楚,外婆也从来不会和我过多地谈论外公,只说外公记性不好,时常会忘记一些人和一些事,过后又会想起来……我想,外公不记人不记事的时候,应该就是他另一人格出现的时候,他是在另一人格出现时,认识了张泽灵的外婆,和她确定了恋爱关系。
“原本这两种人格互不干扰,各自主宰一段生活,可自他生命里的两个女人见面后,这看似平衡的两种生活就被彻底打乱了,导致第一种人格也出现了问题,甚至分裂出了第三人格,这就是蛇岛主人出现的契机。
“外公的前两种人格是比较相似的,就算知道了另一人格的存在,也不会对他的精神产生极大的冲击,反而是后来产生的第三人格让他无法接受。他也许知道了第三人格的存在,知道了自己在第三人格状态下的所作所为,从而导致精神崩溃,开枪自杀。”
一口气讲完这种匪夷所思的事,衲衣感觉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心口依然闷闷的:“我出去透透气。”
船已经驶离了蛇岛,只能看见远处的一团黑影慢慢变小变暗,最后消失在海面慢慢升起的雾气里。
“海面上的雾,也
是通过机关控制的吗?”不用回头,衲衣就知道站在身后的人是谁。
尚蔚蓝缓缓上前,眺望着远方,声音像海面上刮过的风,飘忽不定:“张泽灵快不行了。”
这是逃不开的事。
衲衣闭眼扬起了头,任凭海风吹乱头发。
尚蔚蓝温柔地替她拂开脸上凌乱的发丝,轻轻搂住她的肩,轻声说了一句:“和他好好道个别吧。”
衲衣再次进入船舱后,里面已经没有人了。
她缓缓地跪坐在簟席上,目光平静地注视着簟席上气若游丝的男人。
“什么都不要说,”她开口阻止了他出声,“你想要说的话,之前都说了,我都记得——我会帮你传达。”
张泽灵意外之余,嘴角微微向上扬了扬:“谢谢。”
衲衣笑而不语。
她静静无言地坐在一旁,看着他缓缓闭上双目,听着他的呼吸声一点点落下去,心海格外平静。
这短暂的静谧无言的时光,像极了她和他曾经度过的时光。
他喜欢安静的氛围,她也格外配合他。
他看书,她就在一旁静静地坐着,看他。
心痛,伴随着过往的回忆悄然浮现。
眼泪,无声无息地滑落。
计算机操作间在临海的一座石头房子下面,和岛上许多研究人员的研究室不一样,这间石头房子占地面积巨大,看上去就像是海上的一座小岛,藏在茂密的丛林间。
要进入这里,需要原主人张泽灵授权。
“除了授权,没有其他办法进去吗?”看着面前那堵冷冰冰、黑漆漆的石墙,利马气急败坏地踹了一脚,“Fuck!”
康帅听了白洁的翻译,无奈地摇了摇头:“这里和岛上的地下研究室都不一样,是绝密基地,除了张泽灵本人和岛主,没有第三个人能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