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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城另一边,悦来客栈。
秦越带着沈笑笑坐在店中,沈笑笑看着不太高兴的样子,嘀嘀咕咕地抱怨:来这儿干嘛?说好的去看娘亲的。
秦越慢条斯理看了眼门外:他很快来了,急什么。
我当然不急,但是你难道不急着去见那什么皇帝?沈笑笑哼了一声,秦道主这样的大人物可忙着呢,我哪敢耽误你时间。
秦越有些头疼地叹了口气:笑笑,你还在怪我?
沈笑笑冷下脸来:我怪你什么?又不是我求着你当我爹,你爱认不认。娘亲也不差你这一个男人,你爱来不来!就在剑阁上呆一辈子好了!最好谁也别见!
秦越:
他思忖着要说什么,门外却传来几声竹杖的笃笃响声,一个含着笑意的男声随之传来:哟,来客人了。
这声音比清越要低沉几分,比磁性又多了份通透,若要形容,倒是像山间泉水新酿的小酒,清醇微甜。
秦越抬头看去,只见沈意穿一身青色长袍,一手随意拿着支竹杖,一手拎着个雕花木盒,微微含笑看过来。他一双丹凤眼似挑非挑,宜喜还嗔,依稀像是当年在神微宗上意气风发的沈山长,然而神色间又多了分潇洒肆意,犹胜当年。
两人对视一眼,沈意迈步走了进来,顺手拎了拎秦越身上的狐裘坎肩:客官,我知道你有钱,但是这么穿着,热不热啊?
热啊,秦越笑道,可惜没人帮我脱。不如小老板来帮帮忙?
沈笑笑嘀咕着:你自己没手吗?
沈意眉目一动,也笑:就是,你自己没手吗?
有自然是有的。秦越慢吞吞把手从袖口下伸了出来,沈意垂目看去,只见他手背上一道狰狞的伤口,从虎口一路纵贯到指尖,虽然大多已然痊愈,但是依稀能看到其下青筋翻卷,换做是凡人,这手早已是废了。
沈意倏然冷下脸来:怎么倾剑阁之力,都治不好这点小伤?
秦越道:其实这只是看着吓人,内里的伤早全好了,不影响行动的。
谁关心你内里的伤?沈意微微冷笑,把手上雕花木盒放在桌上,坐在了秦越对面,我只关心看起来好不好看。若是不好看,碍着我眼了,就连人带手扔的远远的,少让我看见。
秦越无奈,阿意。
沈意盯了他一眼,伸手打开木盒,从里面取出各色菜肴,大大小小摆了一盘,然后用指尖敲了敲桌面:这位客官,承惠一千两。
一千两!沈笑笑纵使猜到她娘要宰秦越一顿,却没想到这样痛下杀手。她悄咪咪看了秦越一眼,只见秦越毫无怨言地从怀里掏出张一千两的银票来,放在了沈意面前:够吗?
不够。沈意慢条斯理道,我还没说完,是一千两一道菜。
秦越数了数盘子,又掏出了几张银票,这是我身上带的所有钱了。
沈笑笑非常自觉地数了数钱,然后放到沈意手心:一共六千两!还差三千两!
沈意点点头:本店小本买卖,可不做霸王餐的生意。剩下的,客官留下来干活还账可好?
秦越还能说什么?当然只能说一句:全凭小老板吩咐了。
沈意于是指了指满桌的菜:等会儿这盘子归你洗了。
秦越从善如流:好。
沈意从看到秦越的手就冷下来的脸色这才好看点,然而看到秦越满目纵容的笑意,又觉得可恨,还想找茬发作,忽然门外闯进来一人,冷声喊道:秦越!你给老子滚出来!
沈意回首看去,正看到裴元直黑甲黑袍,大马金刀地走进来。裴元直看到他面容,硬生生停下脚步:沈意?
沈意微一挑眉:裴元直。
裴元直定定看了他好久,才想起来边上还有人,于是又看了一眼秦越和沈笑笑,想到秦越说的这是我和沈意的女儿,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是人家一家三口。
鬼扯的一家三口!裴元直怀着微茫的希望问沈意:这姑娘,是你的女儿?
沈意道:是的。
裴元直不甘心:是你和秦越的女儿?
秦越道:当然,亲生的。
裴元直深吸口气:亲生的?你们两个男人,怎么生?
秦越似乎是笑了一声:那就不劳裴将军关心了。
裴元直心情复杂地望着沈意,半晌才道:你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怎么说也是朋友一场,难道我连参加你孩子满月宴的资格都没有吗?
没有满月宴。沈意道,忽的笑了笑,当然,也不需要。
裴元直蹙眉道:怎么会不需要呢?是不是秦家因为你是男人生子,所以不让办满月宴?
不是。沈意望着他,坦然道,不需要,因为我是魔修,沈笑笑也是魔修。我们魔修,没有办满月宴的规矩。
裴元直望他半晌:你真是魔修?
沈意道:是。
裴元直端详着他,摇摇头:可是魔修都身缠黑气,恶贯满盈,你却不是这个样子。
沈意站了起来,随手召出黑气缭绕在身边:你说的是这个样子么?他说着慢慢踱到裴元直身前,轻声道,至于恶贯满盈,我乃九界魔君,魔修所做一切事,都出自我的示意。你们常说魔修杀生无数、扰乱帝宫、毁坏道统,此乃魔修三大罪名。而这三件事,除了杀生,其余我都鼎力支持裴元直,你说我算不算恶贯满盈?
裴元直听着,忽然伸手握住他手腕:不是这样的,沈意,你不是这样的人。
沈意微微一愣,正要挣脱,却觉得裴元直力气之大,竟然叫他一时挣不开。他看向裴元直,却见裴元直蹙着眉头望着他:你不是这样的人,沈意,我知道的。你或许小心思多,但那是因为你少时为秦家仆从,必须算计攀附才能活下去,不是你的过错。沈意,你很善良也很真诚,认定了对谁好,就会为他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他说着忽然一窒:所以你为秦越堕入魔修,是认定了要对他好吗?
沈意又冷下脸来:我没说过这话。
裴元直却当他是默认了,忍耐半晌,终于还是压抑着愤怒道:为什么是他?他有什么好?当初神微试炼时,你一夜筑基,他是如何对你冷嘲热讽的,你忘了?那时要不是我,要不是我护着你,你早被他排挤掉了,哪还会拜入神微!
裴元直越说越气:他是不是一直胁迫你?后来他叛出神微,是不是也胁迫你,要你和他一起走?对了,秦越这人从小趾高气扬惯了,从来见不得人比他更好,你一朝爬到他头上,是不是受了他很多折磨?他还害你堕入魔修!简直就是禽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