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老爷子崔金柱听说之后,气的当晚就小中风,抬到县医院挂甘露醇,好歹抢救过来,现在家里养着呢,老大说医药费要分摊,几个弟弟不愿意,正闹着呢。
外面人喊马嘶的,崔海龙听着烦心,让老四上楼去看看谁家在闹腾,老四崔海豹蹬蹬蹬上楼,片刻后下来了,脸色凝重:“来了几百口子人,不知道干啥的。”
“不知道干啥的,你不能去打听打听”崔海龙大怒,亲自上楼察看,只见远处黑压压一片人和车,有些蹲在地头抽烟,有些排成一行当众撒尿,看服装不像是本乡本土的,倒像是省城那边过来的。
“这是打狼呢这么多人。”崔海龙叼了一支烟,有些纳闷,崔寨村附近可没有什么风景名胜,他实在闹不懂省城这么多人来这儿干啥。
忽然,那些乱糟糟的人全都上车了,在一队摩托车的指引下,居然向自家门口驶来。
门前这条砂石路是老崔家出钱修的,为的是方便自家的桑塔纳下雨天不陷在泥泞里,可不是给外人开的,崔寨村紧邻着省道收费站,有时候有些聪明人想绕过收费站就从村里走,收费站收十块钱,崔家就收五块钱,倒也是一笔收入,今天这么多车过路,还不收他个几百块。
“赶紧的,出门拦车,收费”崔海龙一声令下,四弟带着两个侄子精神抖擞的出去了,二叔和三叔都是乡里县里的干部,体面人,自然不能抛头露面干这种丢份的事儿。
往日里收钱,只需要人往路中间一站就行,过往车辆老实的交钱,很有种土霸王的感觉,可是今天似乎不管用,开道的那几辆摩托车放着震耳欲聋的音乐,到了崔家门口也不减速,对于拦路的三个人视而不见,反而疯狂的鸣笛,把三人吓了一跳,不自觉的让开。
后面几十辆车约好的一般同时鸣笛,声音震天,刘金山乐得合不拢嘴,几十年的怨气不是一朝一夕能消散的,老崔家,你们等着吧。
崔金柱正躺在屋里休息,被外面的聒噪声吵醒,气的直拍床板,喊人,可是没人搭理他,一来声音太吵听不到,二来人都去门外了。
崔海龙惊愕的看着从自家门前经过的车队,其中一辆车里居然坐着的是刘金山,原来是这老小子带人示威来了,对方上百号人,老崔家没有准备,还真拿他们没辙,只能跳着脚骂,可是骂声全都被鸣笛声掩盖。
车队如同阅兵般通过老崔家门口,刘金山出了一口恶气,这么多年,他终于可以堂堂正正的来给爹上坟了。
老刘家的坟地在村外一处山坡上,找了半天才找到坟头,没有墓碑,只有孤零零一座坟,野草丛生,荒凉寂寥,上山没有路,大部分人都在下面等着,刘金山一家会同妹夫一家,来给爹娘上坟烧纸。
刘昆仑和两个姐夫一起,拿着铁锨把坟前平整了一下,铲了铲杂草,摆上供品酒菜,香烛纸钱。刘金山和秦素娥看着五个儿女,欣慰不已。
大女儿一家人就那样了,平安就好吧,二女儿刚从飞机场过来,一身时髦打扮,染了头发背着v的包,看样子在南方过得不错,三女儿气色也不错,手上两个金戒指,老两口都知道这个三女婿另有正房老婆和孩子,自家女儿跟他就是当个小三,但木已成舟,总不能一辈子不认这个女儿吧,老四最乖,在城里大酒店当服务员,这些东西都是她预备的,将来嫁个好人家,不会过的差。
让刘金山最满意的还是老五,这个本来他最看不上眼的小儿子,如今却是老刘家的顶梁柱,是全家的希望。
第六十八章 都是讲究人
坟头收拾干净,纸钱元宝冥币堆起来,刘昆仑拿打火机点燃了,一家人围着燃烧的纸钱念念有词:爹,娘,来拿钱。 爷爷奶奶来拿钱。
刘金山往火堆里递着纸钱,低声诉说着家里的往事,让孩子们知道爷爷是怎么死的。
他们的爷爷出身很苦,是地主的后代,那年“自然灾害”,家乡饿殍遍野,民兵把守村口道路,宁可饿死在家也不许出外逃荒,爷爷家里人都饿死了,孤身一人逃出家乡,流落天涯,最终落户到崔寨,入赘崔老二家,他们的奶奶是个望门寡,所以没人敢娶,三十岁上才嫁给爷爷,生了两儿一女,都是一表人才,可惜崔家的这一脉人丁不旺,爷爷又是入赘姑爷,撑不起家业,最终落了个家破人亡。
“你们的爷爷是被崔海龙害死的。”刘金山说,“崔家在咱家屋后埋了石膏片,诬陷你们爷爷故意砸碎主席像,乡里公安来人把你爷爷逮走吊了三天,你们奶奶去乡里伸冤,找了新华书店的人作证,咱家没请石膏像,就请了个画像,还在屋里好好的挂着呢,你们爷爷是放了,可是人毁了,在家躺了几天气绝身亡,他是生生被气死的啊,走的时候才不到五十岁。”
“陷害人是要负法律责任的。”四姐说道,她在家里算是读书较多的,懂法。
“那个年月啊,有什么法。”刘金山说,“崔金柱家势大,男丁多,咱斗不过,就想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们叔叔当时要参军入伍,那时候当兵可了不得,能提干能分配工作,回来就是吃公粮的干部了,崔家想方设法不让你叔叔当兵,说咱家是地主成分,出身不好,是你叔叔跑了五十里地,在征兵的干部面前好说歹说,还练了一套大洪拳,也是遇到好人了,总算是破格参军入伍,在部队表现也好,也瞅着就能进军校提干,部队一声令下往南开,你叔叔就死在了越南当了烈士,我就想着多生几个孩子和崔家斗,可是国家又搞计划生育了,生多了拆屋拉牛,我没办法,带着老婆孩子到处躲,家里就剩老娘一个人,苦熬了几十年,临走的时候,我都没能来看一眼,我不孝啊。”
说着,刘金山大放悲声,在坟前用牙咬开酒瓶盖,将一瓶白酒浇在地上。
母亲和几个姐姐也跟着泪落涟涟,三姐夫早避到一边打手机谈生意去了,刘昆仑已经听过这些故事,面如止水,唯有大姐夫怒不可遏,手握刀柄,似乎按捺不住想杀人。
没燃尽的灰烬带着火星漫天飞舞,如同地狱里飞出的黑蝴蝶,无声地诉说着坟下的冤屈和不甘。
“得修修坟,立个碑。”刘金山看着光秃秃的坟头说,“你们爷爷苦了一辈子,死了不能再苦。”
上坟结束,老刘家人下山回程,全体人马上车原路返回,摩托车依旧开路,刘昆仑驾车走在车队中心位置,忽然对讲机里接到摩托车手的报告,老崔家弄了几辆装满砖头的农用三轮把路挡了。
车队被迫停下,刘昆仑下车上前查看情况,原来不止是挡路这么简单,这些装满砖头的农用车是来施工的,施工地点就是老崔家的隔壁,自家的住宅。
这是要明抢了刘昆仑正准备开打,忽然表弟秦雄跑过来说:“俺哥,别动手,是自己人。”
自己人刘昆仑纳闷了,此时一个粗豪汉子来到跟前,伸出手来:“兄弟,我叫祁庆雨,上次的事情多谢了。”
“是祁老板啊,幸会幸会,这是什么意思”刘昆仑和祁庆雨握手,指着热火朝天的工地问道。
祁庆雨说:“我听秦雄说的,咱家要起一座楼,正好手头有合适的图纸,工人也闲着,就拉过来开工了,我看过黄历,今天适合动土奠基,是好日子。”
刘昆仑愕然,这位祁老板也太讲究了,想必是父亲刘金山和妹夫商议盖房子的事儿,舅舅告诉了儿子,秦雄又告诉了老板,于是老板主动请缨,招呼都不打,工程队就开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