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在一个深冬的夜晚被院长捡回来的,天很冷,加上襁褓里放着一张写了凌字的纸条,于是取名凌寒。
和性格没有任何关系。
凌寒不止一次听过院长和保育员们讨论,说他身强体健,脑瓜子也灵活,长相更是没有话说,他的父母怎么会忍心遗弃他呢。
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大概是穷吧。
凌寒对此没有任何想法,因为不在意,所以从来不想。相较于陈腐不堪的过往,他更关心未来他会被怎样的家庭领走这个问题。
他们那儿毕竟是全市最大的孤儿院,院里一应规章制度都非常民主,不仅领养人拥有选择权,被领养人也有。
凌寒一直在孤儿院里生活到初中,其间不乏对他表达出强烈领养意愿的家庭,但无一例外,都被他拒绝了。
他不需要父母,不需要疼爱与呵护,只希望能快点长大,自立门户,过上那种独身一人,无拘无束的生活。
况且他还有自己的想法和目标,不可能顺着领养家庭期望的方向走。所以他单刀直入地和院长挑明,比起领养,他更倾向于得到资助。
他一直在等。
终于,黄天不负有心人,在他十六岁生日那年,他等来了一份助养协议。
对方给了他五百万,算是一笔投资,条件只有一个:十年后他要得到至少双倍的收益。
出资方身份不明,凌寒却没有过多犹豫就签了。
半个月后,他在对方的安排下去了M国学医,直到去年年底才读完博回来。
今年他正好二十六岁。
十年过去,他算是超额完成了神秘人的任务,但维持他们之间联系的律师却告诉他,神秘人车祸身亡,不仅再不需要他的回报,甚至分给了他市中医院超过百分之五十的股份,以及其他七零八碎的产业,市值远超一亿。
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孤儿,一跃成为A市上流圈层的人物,他其实挺苦恼。
不是苦于身份的变化,而是他忽然发现,他似乎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哪怕他隐藏身份在医院照常上班,也于事无补。
他丢失了对生活细节的感知能力。
于是到了周末,他偶尔会去酒吧小坐一阵,体会一下热闹的感觉。那是所谓正常人生活该有的样子,然而他明明融入其中,却像是个格格不入的旁观者,和看电影没什么两样。
再这样下去,他怕是要看看心理医生才行。
凑巧的是,这套房子的主人似乎就是一位心理医生。
凌寒看着叠放在茶几底下的专业书,再结合林静泽方才的种种表现分析,实情大概差不离。
不过心理医生不能和病人发生任何情感上的纠葛,可惜了。
幸好他目前还不到要治疗的地步。
再观察一段时间吧。
咔嚓。
随着开门声响起,凌寒敏感地察觉到屋里的气氛好像霎时活络起来,有什么在冥冥中流动,将他的注意力牵引过去。
进来吧。林静泽催促。
凌寒猜想他也洗了头,于是把吹风机带进去。
果然,林静泽顶着一头湿发接过吹风机,示意他去刷牙,自己则在卧室忙碌。
屋内暖气开得很足,林静泽只披了一件单薄的睡袍,藏蓝色,衬得他皮肤更白,下方系带勾勒出纤细的腰身,修长的腿部裸露在空气中,没有体毛。
漱口时,凌寒看见镜子里的自己笑了一下。
不禁疑惑:有这么高兴么?
在面对外人的时候,凌寒脸上永远是带着笑的,那是他刻意营造出来的疏离假象。真实的他对生活中的大部分事物都不上心,像方才那样,因为无意间瞥见一个同性的身体而感到愉悦,可以说是前所未有。
形形色色的□□他看过不少,但类似的感觉还是头一遭。
因此他难得对林静泽起了探究的心思,洗漱完,任由他熄了灯,将自己拉出去,迟疑地抱住,一路推挤到床边。
黑暗中,凌寒听见他低声骂了句:靠,死就死吧。
旋即唇上就被柔软的触感覆住,半晌,凌寒尝到一阵相同的薄荷气息。
一个猝不及防的亲吻。
开始时他无疑是被动的,因为他不曾尝试过,成人电影看得也少,仅有的储备往往来自能够公之于众的艺术作品。
不过林静泽显然和他半斤八两,加上这并不算难,凌寒很快就夺过了主动权,箍紧他柔韧的后腰,稍稍加大了力度。
唔。
下唇被咬了一口,林静泽不由闷哼出声,接着不甘地还了回去。
湿热的唇舌彼此追逐、舔舐,你来我往。过了好一会儿,他们不知抻着哪根神经,忽然笑了起来。笑声很轻,隐于唇齿间,逐渐被黏腻的水声掩过,双双倒在床上。
经过短暂的熟悉,凌寒毫不客气地付诸行动,散发热意的脸颊和柔软的耳垂都是他感兴趣的对象。
经受着酒精和他的双重滋扰,林静泽间或发出几声急促的喘息,反应十分真实。
约人做这种事,为的就是尽兴,没什么可遮掩的。
由于双方都秉持着相似的想法,彼此身体的配合渐入佳境,林静泽低吟着指向床头柜:东西在抽屉里,尺寸你自己选吧
依言拉开抽屉,凌寒发现里面除了安全套,还有许多不同种类的小玩具,明晃晃摆在一起,让人想误会都来不及。
暗忖着选了最大的那款,凌寒撕开它,像是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的大门,从此人生有了新的变化。
那一晚,凌寒收获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体验,以致翌日早上离开时,他周全地为林静泽准备了早餐,并把附了留言的名片放置在床头最显眼的地方,确保他睁眼就能看见。
林静泽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家里弥漫着瘦肉粥的香气,他下意识伸了个懒腰:嘶由此而来的刺激使他猛然清醒,想象中他该倏地跳起来,然而实际却是他奋力支着床,用手臂的力量带动身体慢慢坐立。
仿佛情况再坏一点,他就连生活都要不能自理。
如凌寒所料,林静泽很快就发现了床头的名片。
市中医院神经内科主任:凌寒。
背面是遒劲有力的一句话
早餐记得吃,再见。
在发生了那样亲密而深入的关系以后,林静泽这才得知那人的名字。
并且半个月过去,他们也确实有了再见的机会。
他跳槽了,从忙碌不堪的公立医院转到凌寒所在的地方。
凌寒的名片为他提供了一个很好的选择,而他最后之所以下定决心,主要还是出于自身的发展考虑,至于别的都是其次。
无巧不成书,上班第一天,他们就在电梯里碰见了,但他好像一点也不意外。
当时林静泽还以为他只是情绪不外露,直到今天他才知道,凌寒很可能是医院的高层,甚至股东。
思绪从往事中抽离,林静泽看着面前属于应旸的VIP档案,点击退出。
刚和程默通完讯的电话还热着,林静泽无心多顾,径直拨下凌寒的号码:来一下我办公室。
五分钟后,凌寒匆匆赶来。
洁净的白大褂套在身上,使他看起来人畜无害:什么事?
林静泽盯了他一阵,直接问:你和应旸是什么关系。
凌寒皱了皱眉,回应得密不透风:我只和你有关系。
林静泽并不意外,他已经做好了抗战的准备,于是靠在椅背上双手环胸,一言不发地继续看他。
凌寒不想和他起冲突,坚持不了多久就招了:好吧,如果你指得是你那个宝贝学弟的男友,我只能说,他正巧也是我的病人。
见他还在回避,林静泽只好把话说得更清楚一些:我刚才调阅了他的档案,感觉很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