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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县令心头苦闷,自己一把年纪,孙儿也有了,到头来还是要整日战战兢兢,整日装别人的孙儿,此刻见到脸上缠着纱布的禹泊成,更觉晦气,板下脸愤愤道:“你不去抓那个王散,你回来做甚”
也不知禹泊成是没听懂张县令的逐客令还是如何,只听他道:“张县令,那个姜恻来这里做甚”
张县令吓了一跳,面色更差:“禹泊成你不要命了喊人家名讳”
“他是不是叫你赶快将付二定罪”禹泊成向前几步,冷声道,“张县令看不出付二是无辜的么估计李府就是让姜恻给你带话,好放过那个李韫德。”
“禹泊成,你今日抽了甚么疯你再胡言乱语本官扣你月钱。” 张县令自觉禹泊成今日分外反常,见他手放在腰间佩刀之上,不知他要做出甚么事来;况且他口中之言自己怎能不明白自然声音也就弱了下去。
“张县令想怎么扣就怎么扣,对我禹某人来说无所谓,身为金陵的父母官,却一直以来屈居权贵之下,却是丝毫没有尽过责”禹泊成一抬手,张县令以为他要拔刀,连忙抱住了自己的头,却在官袍的缝隙里窥见禹泊成手握一块端砚,并听禹泊成道:“这个便是李韫德的罪证。”
张县令一探,一眼便发觉那方端砚置地优良,取材于斧柯山,周围竟然镶着几颗硕大的夜明珠。再观其侧面,细细刻着几字李,韫,德。
张县令立即汗如雨下,想起久远的一件事:朔凤四年春,圣上覃晔偶入太学,即兴以春为题作诗,十七少爷李韫德开口能千言,提笔惊四座,使得龙颜大悦,随手便将回鹘进贡的那方绝无仅有的砚台送予了年仅十五的少年。
当然此举也遭世人诟病。
“这是从何处来的”
“安信寺长生库。那里的僧人今日主动交于我,七月十九上午,就是付大死的那日,他拿着这个去抵押银子。”禹泊成道,“据僧人所说,当时付大甚慌,并直言是从李府捡来,直言自己惹上了麻烦,他脸上有被烧伤的痕迹,还直言这次麻烦会要了他的命,又说了看见死人所以他才急于出手此物,便没有砍价。然而当时僧人以为他是发了疯,只当他又去偷了,并未详细问询甚么死人。”
见张县令面色发青,禹泊成又是嗤笑一声,接着道:“我之前与付大打过交道,他确实如付二所言并非是心狠手辣之人,我当那日李府走水是如何他进入李府,却碰巧看见李韫德行凶,而凶器便是那方砚台,为了那好物什,付大使了一招调虎离山。我去查他尸首之时,他手上有被火熏过烫过的痕迹。”
“荒谬句句口说无凭。本官今日才见十七少爷回城,怎能十八日便在府上你不曾见过玉英尸首,又怎就如此莽下定论”张县令摇头,“本官看来便是付大在偷窃之时遇见那婢女,杀了那人灭口,接着带着赃物出来抵贷,此案已结,将付二发配个充军便了。且问你一句,那些僧人可是看没有看到上面几字”
“自然是看到了。”禹泊成清楚张县令要说甚么,“这年头,僧人也要过活,自然会收那些不明不白的物什。”
“与盗贼为伍简直是有辱佛门”
禹泊成没有接那腔,只是深深看了张县令一眼,神色里尽是讥讽:“张县令,既然安信寺愿意交出此物,自然也就不愿趟浑水,若张县令想声张那所谓的正义,下次去安信寺少随点香火钱就成了,何必让自己气成这样。”
“你”
“若是张县令不愿做的,我禹某人来做,我本就独身一人,不畏生死。”禹泊成兀自一笑,内心愤慨随之喷薄而出,眼中沉着一种张县令从来不曾见过的光,似能照得世间一切魑魅,“张县令,李韫德到底使用了甚么诡计,我自会查清。若不是心里有鬼,那个姜恻来甚么李府之人尽是烂货,我还知晓不久之前那帮人还欲取我挚友绝艳余采的性命。再者,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的道理你不晓得我们任何人只能忠于圣上,而非甚么李府姜府。”
言罢,禹泊成不顾面若菜色的张县令,将那那方端砚硬放于桌上后,扬长而去。
张县令望着禹泊成离开,他数次想喊住那个尚处在不悔之年的背影,却张口数次,发不出一声,官袍下的拳紧了又紧,眉头拧了一次又一次。衙府大门未关,夜风瑟瑟,直逼入堂,吹得堂中一桌一椅好似都发出呜咽之声,一计一计沉重地扣在张县令胸膛之上,震得他好久,好久,才换来一声苍老的叹息。
李终南与晓舟珩出了衙门,心下都觉得既然付二有提,即便不知付大到底在李府那夜发生了甚么,但至少能说明十七少爷李韫德多多少少对此事有所牵连,因而都决计去往十七少爷那处一探。
李终南如往日一般,先行移步。
日落馀红,车尘漠漠,望着李终南的背影,晓舟珩胸口裂痕丛生,眉间阴色渐起。
李终南,你究竟是何人
作者有话要说:长生库:抵押当铺。
李韫琋,字佩芷,原李府十少爷,现陶白钱庄大当家,人称富埒琋甫李佩芷。
姜恻,字丘胥,姜府大公子,现任江宁府通判。
第21章
枝叶扶疏,月皎岑寂,李韫奕的书房灯还亮着。
翠羽打着哈欠,借着月色端着食案一路小步走来,忽而眼前闪过一人,翠羽一惊,正要发声,却看清了那人的脸。
屈夜梁笑道:“我来罢。”
翠羽羞红了脸,道谢后慌忙递与那人,小跑去了。
屈夜梁推了门进到李韫奕书房中,还没落下脚,只听那头道:“不是与你说了么,回房里等我,今晚去你那里。”
“暮寒,再忙也要爱惜自个儿身子。”屈夜梁见是与旁人说的话,微微不悦,顺手关上了门。
李韫奕抬起头,见来者是屈夜梁,搁下笔,笑道:“原来是蔚霁。”
屈夜梁将护肝汤放在一旁,凝眸伫望满面倦色的李韫奕,眼底浮上柔光,方才那一点不悦悉数散尽:“太晚了,也该睡了,甚么事放到明日再做。”
“明日之事更多。”李韫奕端起汤,舀起一勺,抿了一口,双目落在书桌一角的马匹黄花梨木雕上,叹息道,“倒是有时候羡慕十四弟。”
十四少爷李韫经,一直跟在李闫卿身边,还未过舞象之年便经历了纵火三月,战尘千里,因而现在已是小有名气的少将军了。
“打打杀杀,有甚么好。”顺着李韫奕的视线,屈夜梁认出那木雕是十四少爷亲手刻,“你不适合战场。”
“他一心追随父亲,不用我这般周旋于众人,我羡慕得紧。”李韫奕放下碗,低头又是一叹,“父亲脾性太过刚强,一意孤行,不知现在局势,本身他这次去北边便是钟不归有意为之。虽他眼下还不能如何,若是钟不归再拉拢枢密院,只怕虎符迟早落入他手。那时我能力尚小,无力挽回局面,现在为时已晚,六部里滲透的尽是钟不归的人,只怕他哪日一动,便是惊天巨变。”
“我理会得,你上下打点,若是出事也好给李府众人留条后路。”屈夜梁略略一瞥李韫奕书房中似乎少了些甚么,“暮寒,那个瓷花瓶你可是收起来了”
“今日丘胥来过,说是喜欢那物什,我就送了他。”
屈夜梁心下了然:姜恻一向与李韫奕交好,又由于结了亲的缘故,更是来往亲密:“那不是圣上赠与你的么,你还真是大方得紧。”
李韫奕看了一眼屈夜梁,幽幽道:“有时候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