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已追上他,但怕他恼怒,也只能离他几尺,在李韫琋要跌倒之时,伸手扶一扶他。
奔至声源处,只见眼前的山塌了半截,满眼俱是噎人沙尘,巨石堆积一处,早已是掩了那面墙与小楼。混乱中,两人看见一只暴露在外的手和一截开了口散着线头的金丝绣边。
那手指上赫然戴着一只玉扳指。
李韫琋见状已是浑身瘫软,只觉一腔惊惧直涌而来,眼前一阵乌黑,竟是向后倒去。韩铁衣慌乱间几步向前,一把将他护在怀中,并用未受伤的那只手遮了他的眼。
身后跟来的李终南一个闪身去到巨石边上,略微一探便知晓下压之人已是毫无生还可能,心下一叹,只好先指挥一同而来的侍从们小心移开石块。待将这些乱石挪开,目及之处哪里还有半个人形
昭也慌慌张张来了此处,恰逢祝离忧与渺渺的尸首暴露于众,覃昭惊叫出声,地狱之兆赫然呈现在眼前,无半分遮掩
阴影重叠处,碎石挟着一股血腥异味,一滩一滩的血迹着实让周遭之人骇心动目,滚落的山石木枝砸烂了二人尸首多处。祝离忧似乎为了掩护渺渺免遭石块击打,堪堪能看出是趴在渺渺身上。只见他整个背部深凹下去,颈骨与膂骨戳了个对穿。
二人似乎是顷刻间气绝毙命。
面前哪里还能看得出是方才还活生生的祝离忧与渺渺晓舟珩又是有些个作呕,渺渺不是去如厕了么怎么现在却是与祝离忧困死一处
晓舟珩略略一问才知道,此处是通往庄内一间雪隐的必经之路,恰恰还在埋下的墙下一处。可见渺渺还未来得及进入门内,就在护着她的祝离忧身下去了黄泉。
可这让晓舟珩有了困惑:若第一声巨响已是山塌,渺渺又不是失智之人,庄内各处都是明灯高悬,那她若是看见了乱石陨落,怎会还会来此处
当韩铁衣方感受到手心一丝微微的潮湿时,还未来得及想那是自己急出的汗还是李韫琋的决堤,李韫琋便离了他的怀抱,强行一步一步朝覃昭走去。
李韫琋身型如薄纸,摇摇欲坠,似全身都脱了力。
这突如其来的祸事,在场谁都不曾想到。
“佩芷,方才本王颇有失仪,你别放在心上。”覃昭见李韫琋向自己走来,满面悲容,不知他要做甚,只得竭力掩了方才李韫琋驳他面子时的那份赫怒,抛下讪讪一言。
只是没想到李韫琋微微站定,行了一礼,言语中尽是动荡不安:“祸事降临,不知佩芷可否求得王爷垂怜庇护。”
昭一愣,脸上笑都应付得匆忙,像是从李韫琋口中得了某种恩典,点头不迭:“自然自然,佩芷的要求本王都应得。”
不论是覃昭之态的突然转变,或是李韫琋此番出乎意料之举,让在场其余三人一时间皆是怔住。
韩铁衣万万没想到李韫琋会出此言,只觉胸腔发颤,心下惶恐至极,下意识向前一步抓了李韫琋的袖口:“李佩芷你不要与他去”
“你算甚么玩意儿佩芷的名字可是你能叫得的”覃昭反手去挡,勉强保持着狂怒前最后一丝理智,面目愈显跋扈凶横。
李韫琋转过身来,先是一扫被抓住的袖边,又淡淡瞥了一眼韩铁衣后,这才开口道:“若是跟了韩公子,能保我甚么”
“我自然不能保甚么。”韩铁衣正色道,“但是在我这里,你不愿做的事,就不做。”
“呵,韩公子真是有趣得紧。我与何人结交,与你有甚么相干”李韫琋此刻像是淡白月轮,似要在须臾之间消散开来,只见他重新垂下眼去,轻轻推开了韩铁衣的那只手,“韩公子自重。”
瞬时之间,周遭似是凝冻住了。覃昭见状顺势一把揽过李韫琋的细腰紧紧扣住,挑衅似的冲着韩铁衣笑了一声。
“东叱。”晓舟珩只觉李韫琋此话太重,有些于心不忍。待那两人移步,忙走至韩铁衣身侧低声道,“人各有命,有时真是强求不得。”
韩铁衣依旧望着两人离去的方向,勉力张了张嘴:“若我不信命呢”
晓舟珩心里咯噔一下,一时间竟不知是觉再陷祸事不妙,还是韩铁衣这幅六魂不舍的样子更糟些。
风声渐强,呜呜咽咽间,那头几片乌云遮住了仅存的那一丝夜光,霎时之间,空中降下了一阵催花细雨。
雨终究还是下了。
“恕汀。”李终南在处挥手道,“你且来一下,有些不太对。”
见韩铁衣还是似哑石一般不曾挪动一下,晓舟珩只得安抚似地拍了拍韩铁衣后背,去了李终南身侧。此刻的李终南并未在尸首一边,反而是举着灯笼在凝神观察那坠落的碎石。
“想必是前些天的暴雨罢,地势险要确实安全可保,但类似于山崩地陷之事着实难料。”晓舟珩不通地理之说,但刚自己与李终南过来之时,见到廊柱不仅有歪斜,还有些许裂缝,除此之外路中小径之上还有石块草屑,再见到塌陷的一山,虽未曾有目眩难立之感,但心下依稀觉得像是地震引起的山崩。
联想到李韫琋席上所言庄内怪事,在加上此等山冢崒崩之征,难不成真是滓秽作祟
若真是地震,巧合与否姑且不论,就只言李韫琋,覃昭,与韩铁衣这三人都古怪至极。
好像这山庄里确实有鬼魅,勾去魂魄,将人一步一步引向万劫不复。
“不然。”李终南应道,“我以前曾与师父借居山中,遭遇过山崩与地震,并非是如此。”李终南出身五门中有头有脸的正道门派,哪里还能在山中住,这让晓舟珩又感觉到了久违的揶揄之意。所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自己能写诗赋词就足以艳压群芳,只不过是少了些常识,李终南居然还对自己要求如此严格。
虽然那端忙于观石的李终南并没有如此想来。
比起崩塌一事,更为让晓舟珩起疑的便是李韫琋言行,他明明难掩见到祝离忧尸首之时的痛苦,却不知为何瞬时能将悲怆敛起,又换上一张冷冰冰死人脸,与覃昭去往一处。
但是李韫琋似乎也并未想遮掩这份矫情饰貌。
并非是他修行不够,欲盖弥彰,弄巧成拙;相反,晓舟珩觉得他在认认真真做戏。
可是,为了甚么做戏给何人看自己,李终南,韩铁衣,还是覃昭
这样思忖一会儿的晓舟珩只觉前路甚是难探,不知何处为终,好叫自己缓一口气,稍作歇息。似乎自己应了自己名姓一般身如一叶舟,万事潮头起。水长船高一任伊,来往洪涛里。
起起伏伏间,何处是岸,何处又是归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