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燕是墙倒众人推。
等一切尘埃落定, 世人才恍然大悟。北燕麾下众多诸侯国竟无一人伸出援手!
北燕败落并非因实力逊色于大宋, 而是天不时、地不利、人不和。大宋险胜北燕恰恰是占尽天时、地利、人和。
十多年前,来家身为北燕第一将门, 数十年来效忠北燕从未起过反逆之心。而就是这样精城贯日的将门,仅仅因为一个妃嫔就险些家破人亡,连为北燕披肝沥胆的来家都落得如此下场, 他们这些为利益不得不俯首在北燕之下的诸侯国, 岂能不谨小慎微,走一步看三步?
北宋之战中, 导致北燕孤立无援的原因,是从十几年前就埋下了种子。
只不过, 这一切都不再重要。
北燕终是降了。
送走来雪那日, 天空飘飘洒洒飞起怒雪。马车上, 她嘴角抿成一条直线, 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看向书信的眼神很是平静。
“张连青,本宫再信你一次。”
不义境内长年累月的旱地被大雪覆盖,黑甲轻骑穿梭在广袤无垠的雪地上。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黑甲轻骑在茫茫大雪中, 像无头苍蝇一般寻找着什么, 偌大的暴雪掩盖了所有痕迹,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何处。
“副将,发现了!”
“快!”
一声令下,数百轻骑一翁而上, 接下来的画面,会成为他们此生最不愿回忆、也最敬畏的一副画面。
那是怎样的场景?叫黑甲轻骑全都鸦雀无声。
簌簌落雪不休止地飘落,却将那一刻的画面定格成永恒。
雪地里,鲜血凝固,染红了大片土地。
落雪片片飞舞到冰雕头顶,那些冰雕或坐或卧,全无例外的是,他们脖颈间深可见骨的伤痕。像融入这片被鲜血染红的雪地,积雪浅浅掩盖他们的足尖。
为首的将军席地而坐,双手环胸抱剑,稍稍低着头颅,一股浩然正气扑面而来。
烈马长啸中,将军缓缓睁开空洞无光的眸子。
眼睫上坠的冰雪碎落。
那双麻木冷漠的眸子,或许在几时前还闪烁过希冀的光芒。
沙哑的声音裹挟着风雪传来:“北燕赢了吗?”
黑甲轻骑中没有任何人回答他。眼前的场景太令人震撼,一眼望去,直到尽头,都被这一幕悲壮的画面笼罩着。
只有这位将军还活着。
北燕信奉死灵,每逢士兵战死,必有死刑犯者为其守灵两日。死后,士兵来生平安无忧,死刑犯者下地狱赎罪,受尽地府万般酷刑。
这位将军,在为无数死去的士兵守灵。
陡然狂风大作,他身上的盔甲却纹丝不动。
“来家之耻,死当作责。”将军喊道。
一位轻骑翻身下马,半跪抱拳:“何名?”
“来雨。”这一声,似有雷霆万钧之力卷向众人耳畔,牵动着他们热血沸腾的心脏。
震撼!震撼!
敬畏不分敌友,黑甲轻骑尽数下马。身着大宋的战甲,代表大宋的脸面。
抱拳礼。是以掌包拳;是以先礼后兵。
可如今,面对这位将军和死去的北燕将士,除了抱拳,他们想不到其他方式让仍活着的将军感觉到他们的敬畏。
“回。”
来得张扬,大张旗鼓;走得安静,不露声色。
也不知,这场风雪能否掩盖他们刚烈的躯体。
境内,竖着“梁”旗的队伍驻留在雪地中。
信鸟冒着细雪飞向垂眸思忖的公子,公子白衣翩翩,在雪地中尤为应景。他腰间悬挂着一把竹笛和一枚玉佩,雪色长袍的左胸上有一道蜿蜒至后腰的半月。
他眉头微敛,平白无故增添些许戾气。
“公子为何愁眉苦脸?”侍从模样的少年举伞靠近。
信鸟停在他右肩,他下意识地抚向玉佩,侍从见后神情意味不明,“从顾少将军身上拿到时,您就时常在发呆。”
时隔一年,他终于拿到了真正的玉佩。
“公子,您莫非动摇了?”
一年不算长,却也不短。在这一年中发生了太多事,他从没想过这枚玉佩能回到他手里。
经过一年的沉淀,从他身上再也找不到丝毫属于萧月吟的影子,他又做回了那件只为大梁出生入死的兵器。
“轻语,你为何就不明白呢?”萧月吟无奈地抚摸着信鸟微湿的翅膀,无故地觉得自己与它有些相似。
打湿了翅膀却不影响它飞行。
“我从出生,就是为了他,为了大梁。”
是吗?
轻语在心中问了一句。
他从信鸟身上取下信纸,毫不避讳地展开,阅尽。
“牵风的来信。”
轻语静静听着,不再多话。
“前扬埋伏顾倾城都险些失手,这次大宋有备而来,可有场硬仗要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