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他对于礼弦而言,只是漫长历史星河中一颗再平凡不过的星辰而已, 数千年的时光, 英雄辈出, 被无情还要耀眼的星辰还有很多。
只是那些星星没有哪一颗像是无情这样离他这么近, 近到触手可及。
先不说同样经脉俱损之身, 他却习得了绝世的轻功,弥补了残腿的遗憾,而且所用暗器从不淬毒, 故而也被称为“明器”。
他……分明受到众多不公平的待遇,却还能保持住正义之心,做这昏暗天地间唯一亮着的明灯。
回想起自己的过去,礼弦想,如果他有无情一半的正直, 或许就不会在错误的道路上行走那么多年, 不过也是那些错误才铸就了现在的他。
这命运有时就是这般,在这晚宋年间,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可想而知,无情……他作为捕快,难免会被波及, 哪怕身死也不为过,明明是这么优秀的人,真死了就可惜了。
所以礼弦总是不太喜欢好人,因为坏人遭遇了坏的结果,他会觉得是罪有应得, 而好人也如此的话,岂不是太可怜了些吗?无论哪个世道,总是好人在受累的,但他也是最喜欢这种好人的,如果世界上像是无情、晴明这样想要以一己之力守护身边平和的人多一些,那么救赎也会多一些吧。
说着说着,银剑就打了一个哈欠,他白日和无情去处理公务,已经够累了。
“银剑,你先去休息吧。接下来你们公子还少不了忙碌的,你得养精蓄锐才能帮得上你们公子。”
“姑娘说得有理,那姑娘不去休息吗?”银剑也确实困得不太行,不停地揉眼睛了。
“我再看会月色,你去吧。”
“那姑娘自己多加小心些。”
待银剑离开之后,礼弦坐在崖边,垂下两条纤细的腿,在不停地摇晃着,月色冰寒,落在他身上像是下了一层白霜。手边是之前叶问舟送来的桃花雪,既有桃花的清香,也有冰雪的沁凉,怪不得会取这个名字,在现代少有这样口感纯真的酒,不知不觉间,礼弦就多喝了一些。
等到无情上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月光下的少女,懒散悠闲地摇晃着双腿,双眸专注地看着明月,神情安静,时不时将手边的美酒拿起,慢慢地饮着,唇角溢出的酒液就顺着颈脖流下,接着被他用手背擦去。微风起,绿色的裙摆便扬成了一朵花的姿态。
有种孤傲于世的美丽,好像稍不注意,他就会坠入崖下,再也寻不见了。
“弦。”
“嗯?你怎么来了?”
礼弦扭过头,面色微醺,这时无情将身上的披风脱下,搭在礼弦的肩膀上,“这边风大,你怎么跑到这喝酒?”
“你看,这分明还是月牙儿,偏亮得出奇,比圆月都好看。”
礼弦将手指向天边的那轮弯月,无情看了眼,也道:“是啊,确实很少见,你喜欢新月吗?”
“新月啊……”回想起那振就连眼眸中藏着新月的刀剑,礼弦笑了笑,“是啊,最喜欢这样的新月了。”
“可是你却忘记我了……没什么,回去吧。”
无情转动轮椅,来到礼弦的身边,作势要搀扶他起来,礼弦抓住他一只手臂,抬眸便见那双墨沉如玉的眸子,想起刚刚银剑对他说的一切,心弦一动,“你可知,我在遇见你之前就了解你这个人了,最是刚正不阿,情深义重,惯来是习惯牺牲你自己的,可是啊,你也得……”
礼弦从来就是浅饮,只这次喝得多了,而且又是少年的身体,撑不住酒劲上涌,话还没有说完就昏睡在了无情的怀中,无情半搂着礼弦,复又抬头看着月亮,眸色沉重。
自那日去往谪仙岛之后,礼弦总觉得无情好像在刻意避开了他,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他太过忙碌的原因。只不过礼弦捡了一只受伤的猫,无情会时常过来照看着,还给那只猫取了一个“糖球”的名字,也不知道他在取这个名字之前有没有想到此时此刻正在写这篇文的作者的感受。(bushi!)
礼弦不在意无情避不避开他,反正他也不想黏着无情,只是按照这样发展,他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啊,所以礼弦就果断地选择偷偷跟踪无情。按照无情的武功,他无法跟得太近,所以当礼弦听到打斗声,他加快脚步追上去时,就听见无情面前的那个女人说道:“想不到无情神捕中毒了也能这么厉害,那就看过一会你还能不能撑得住了。”
“中毒?”
看见礼弦跑了出来,无情原本淡然的面色变得焦急了起来,“你快离开,这很危险。”
“哦?怪不得你在这样的状况下,还能淡然拒绝韩小姐,原来是早有……”
那打扮妖娆,声音似男似女的女子还没说完,无情抛出的暗器便没入她的眉间,见着那人笔直地倒下后,礼弦才上前,看着无情身上的伤口问道:“伤势严重吗?中的是什么毒?”
本来无情与那人在对持中,因为他的到来才放松了戒备,被那人使的暗器刺入了肩膀处,此刻鲜血涌出,染红了那一片白衣。
“没事……金剑,去看看韩小姐情况如何?”
“公子,我先带你去看大夫!银剑出任务还没回来,你身边少不得人啊。”
“我……”
“金剑你去吧,你家公子有我照顾着。”见金剑一脸为难,礼弦就开口说道,这时金剑感激地朝着礼弦道:“多谢姑娘,公子的身体是最受不得伤的,就麻烦你了。”
“放心吧。”
等回去了神侯府,礼弦的脸色冷下来,“都这样了,你还去担心那什么韩小姐?”
见无情不语,他低叹一口气,低眸朝着无情肩膀处的伤口看去,刚刚那人说中毒,难道是暗器中有毒,这可难办了,他只会斩杀别人,不会医治别人啊。这种时候,要是药研在就好了。
有什么毒是能够难得到那个小家伙的呢。
“你在看什么?”被礼弦的目光盯着有些不自然,无情沙哑着声音问道。
“在看你什么时候毒发身亡。”礼弦很诚恳地回答道,同时扒开无情的衣服,露出肩膀来,一条裂开的血红伤口在白瓷一般的肩膀上显得格外碍眼。礼弦皱起了眉,一般来说中毒了血不应该是泛着黑色吗?他这好像没有异常。
嘛,就算是中毒了,他也做不上什么,时间过去不短,毒也随着血管扩散开了,他就算是现在给他吸毒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倒不如想想有什么解毒的办法。
“我这……毒,没关系,你……你出去。”
无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微微有些喘,礼弦觉得不大对劲,朦胧的线索出现在脑海中,就是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因为他贴无情贴得近,似乎都能够感到他的热气传到自己身上来了,伸手探上无情的额头,果然很烫。
发烧?
不对,他这是中毒,什么毒还能够让人全身发热,呼吸不顺的?
礼弦捏着自己光洁的下巴思索了半天,再看了眼无情平日里淡漠的黑眸中此刻像是蕴藏着一团火一样,他小小地“啊”了一声,惊讶地问道:“你不会是……”
无情未答,但见他十足隐忍的模样,礼弦就知道自己的猜测应当是正确的了。麻烦啊,为什么偏偏是那种毒,要去找个女人给无情解决下吗?不不,按照无情的心性,是干不出伤害人家姑娘这种事情的。
还是说放着不管会……爆炸掉?Emmmm要说惨还是无情惨,本就双腿残疾,若是再坏了……恐怕是不行的吧?
“你不用管我……我,我过会儿就好了……”
无情也觉得十分难堪得很,他现在只想要一个人将这毒扛过去,偏生礼弦还没有离开的打算。
“也罢,得罪了。”
想了半天,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的礼弦扛起无情就跑,无情猝不及防地礼弦抱住,都没有时间感叹礼弦为何力气这么大,他就被扔到后院池塘中了,寒水瞬间将他包裹住,刺激得那股自下身涌上来的火被灭得了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