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欣赏这门虚幻而又具体的艺术,欣赏它就连控制人们的情绪都透着真诚。可惜他从小五音不全,无法真正体验到沉浸于这门艺术的快感,所以他选择绕个弯,曲线救国,本科学了新传,放弃掉那几家咨询公司和4A广告公司的offer,毅然北上踏入娱乐行业,辗转当上了娱乐公司的媒体总监,天真地守护着最初的热忱。
至少,最后他走上了一条保护这群有幸能与音乐为伴之人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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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智南边往烤好的面包片上抹花生酱边跟朱赞抱怨:我也想跟你们一起看音乐剧,可是下个月要开题,还得完成旁听课的作业说到这里,他忽然想到那门作业最多的旁听课的教授就住在这间公寓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叹口气,我他妈真是服了沈教授了,全教室有六十多个学生啊,六十多个!怎么就不能放过一个可怜弱小无助的博士生呢?
沈鄃不在,他也懒得藏着掖着了,腹诽直接变成了口诽。
这才说明沈教授敬业啊,你以为教授的工资是这么好拿的?朱赞难得说人话。
那他好歹还有那么多工资拿啊!胡智南满心愁苦无处倾诉,当初是谁告诉他戏剧文学学起来好玩又轻松的?可赶紧滚出来受死吧,我每月拼死拼活就只能拿到小三千,要不是你们接济我的伙食费,去掉房租,平均下来每天连泡面都吃不起
葛乔登时感觉到这句话讲得有点不对劲。
你每月的房租多少?
胡智南被打断了倾诉节奏,面上愁容仍未消,呆愣两秒才回答:两千六呀。
嚯!
上千万都买不下这一层的房子,人家小胡同志拿着两千六的月租就住进来了。
这是做了个慈善项目啊,沈教授。
你们跟我也差不多吧?
扎心了,小兄弟。
沈教授说这房子本来就是他的个人财产,也不需要额外负担什么,所以象征性l交点月租意思意思就够了。
朱赞和葛乔同时迷茫,闻所未闻。他俩都是交着月租一万二的老实人。
这操作还能这么骚的?
这么双标的衣冠禽兽是怎么当上教授的?
亏得葛乔住进来的时候还觉得这地段的月租好便宜。
朱赞才不会跟葛乔似的那么多内心戏,反应过来后就在一旁哧哧哧地笑,看看葛乔又看看胡智南,手里还剩个边儿的面包片抖得碎屑全都撒在了盘子外。
是啊,沈教授人好心善,葛乔笑得端庄又亲切,遇见这种房东真是咱们三个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等他们吃完早饭出门时,已经八点多了。
胡智南九点上课,急急忙忙地冲出门赶地铁,朱赞和葛乔这两个上班族,仗着自己的职位优势,跟在后面慢慢悠悠地往车库方向走,一辆本田雅阁,一辆奥迪A8L,前后开出了大门。
上车前,葛乔实在是憋得慌了,从胡智南那里得到的郁闷总得找个发泄口释放。
现在谁在身边谁就是那个倒霉蛋。
他对着朱赞说得非常诚恳:真希望沈鄃早点跟胡智南好上。
嗯?朱赞漫不经心地掏车钥匙。
这样咱们公寓就只剩下你一条单身狗说着拉开了车门。
什么情况?!朱赞反应何其快,多年导演经验也练出了他的抓重点速度,举着车钥匙的手都来不及摁按钮,大乔哥你你你这是有情况了?!是谁?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不早说出来让大家一块庆祝庆祝啊!
啧,看着朱赞这反应,葛乔觉得自己的心情终于变好了些,伸脚跨进了车里,关上车门前对朱赞感激一笑,我没什么情况,不过你可以当我是个人,不是狗。
朱赞这个倒霉蛋直到进了电视台大门都还没想明白,葛乔这句话到底是说他脱单了还是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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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乔脱单的路还会远吗?估计他自己都不知道。
收到钟名粲新消息的时候,葛乔刚好签完了一份文件,在助理轻手轻脚的关门声中点开了那条语音信息。
钟名粲:还在忙吗?大约什么时候能结束?
无意间被收进来的杂音让他的嗓音听上去有些失真,似乎并不是贴着手机麦克风说的话,还有点听不太清楚。
葛乔戳着手机屏幕回信:现在就可以出去,你在哪里?
钟名粲:楼下。
接连两条语音信息,听得葛乔手心有点发热,明明也不是多么独特的声线,不低沉不清亮,恰恰就是那种听过就会忘的普通男声,平和沉稳毫无爆发力,温温吞吞地,扫过手心,扫过指尖,又扫过耳廓。
这人还比自己小呢。
真的会对这种小男生动心吗?
为什么沉不住气了呢?
下楼的那几分钟里,葛乔的这两个念头来得毫无征兆,他盯着电梯的那道门缝,墙皮上反射出自己的虚影轮廓,一块黑一块白,还有一小片浅肉色和一抹红点,这些色块被门缝劈成了两半,松松散散得找不回原来的形状。他上班时间只穿正装,房间衣柜存着好几套搭配好的深色西裤和浅色衬衫,这样单调的穿着能让他同身处的空间产生距离感,葛乔不喜欢在工作的时候把自己放进舒适区,会让他放松警惕,而媒体这一行,瞬息万变,最怕的就是放松警惕。
不过他从来不戴领带,这个本来应该是象征约束和禁欲的东西,被他一系就总会变个味。
直到电梯门打开,葛乔也没为那两个问号想出个答案。
钟名粲站在公司大门外,侧抵着玻璃墙,背对着风刮过来的方向,一只手里捧举着什么东西,另一只手握着手机,时不时摁亮屏幕看一眼时间,再垂下手臂。
怎么不进去等?这天儿有点凉了。
葛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回头正好看见他一脸关切地看着自己,刚刚被风吹凉的后背渐渐回了点温度。他笑着应:我也是刚到没多久,打算先在这里站一会再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