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恒听见自己那颗心忽然跳得激烈,那个压抑已久的愿望已然就在嘴边,仿佛一张嘴仿佛就要说出来了。
可是对着婉兮这双黑白分明的眼,他只得暂做按捺,回头瞄一眼她炕上的针线笸箩,便说:“你,给我缝个荷包吧。”
“哦”婉兮的脸便又有些烫了。
因旗俗,除了亲人之外,女孩子家缝给外人的荷包,只能是送给情郎的。
傅恒知她羞涩,便尽量庄重的解释:“我的荷包,上回随手接下来扔给包喜了。我家里现在又没有女眷,我总不能央着主子娘娘亲自替我缝。思来想去,自然你最合适。”
第61章61、绣品
“也是”婉兮便低垂了粉颈:“行,我给你缝。只是我手艺粗陋,赶明儿做出来要是不好,你可不许笑话”
傅恒自是心花怒放,忍不住逗她:“依我看,便用你绣的那幅熊瞎子当面儿就最好”
婉兮自己也扑哧儿乐了:“你也知道了”
傅恒伸手捉了她手腕:“就用那个,我喜欢。”
婉兮眨了眨眼:“我倒没自己收着,都是交给月娥姑姑他们去了。也没成想你会要,倒一时不好去朝月娥姑姑要不如这样,你若真的想要,我再绣一个给你就是。”
婉兮俏皮地侧眸笑:“反正就是个熊瞎子么,好绣得很就堆一坨子赭石色的线,然后在颧骨上再加两道子黑线就有了”
她的笑宛若清泉叮咚,呼应着傅恒的心跳怦然。
通往养心殿的宫墙夹道里,月娥正带着手下几个针线上的妇差,一同捧了绣品,急急往养心殿走。
秀娥前后看一眼,紧走几步跟上来:“倒不知养心殿传这些内务府秀女的绣品作何”
月娥低低道:“绣艺排名第一的陆姑娘,被挑进贵妃娘娘的储秀宫。初时为官女子,这才几天,已经明确为贵妃位下学规矩女子了。侍寝怕就是这几天的事,皇上想看陆姑娘绣品,也是情理之中。”
秀娥便也红了脸笑:“怨不得。只是单单传陆姑娘的绣品也就是了,何苦叫咱们将所有秀女的绣品都送过来”
月娥便笑:“这你还想不明白陆姑娘终究是汉女,入宫以来便多受侧目,此番皇上要是单单传陆姑娘一个人的绣品,又不知要惹多少猜度。皇上做事一向最是妥帖,于是索性传所有秀女的绣品来看,那还有谁能单单嚼陆姑娘一个人的舌头了”
秀娥只能叹息点头:“原来如此只能羡慕陆姑娘的造化,叫皇上如此费尽心思。想来这位陆姑娘将来必是盛宠。”
李玉带着毛团儿捧了大摞的绣品躬身送入养心殿。
皇帝兴趣盎然翻看。
窗外阳光正盛,抬眼便是九月的秋高气爽。在格外高远的蓝天的映衬下,宫里这红墙金瓦便格外漾出煊赫的华光来。
可是在皇后眼里,那些华光却都比不上眼前这常服的年轻帝王面上的轻柔一笑。
难得皇帝看得开心,皇后便亲手一幅一幅地介绍:“这一幅青崖白鹿就是出自陆氏之手,皇上瞧瞧,陆氏的立意果然清高,且绣艺颇得苏绣真传。”
皇帝点点头,格外将语琴的捞在一边。
皇后便按着名次,一张一张地翻下去。夫妻俩如此怡然相对,李玉便也朝毛团儿递了个眼色,示意两个人避出去。
皇帝却叫:“毛团儿留下。”
李玉不知何故,也只能悄悄瞪眼提醒毛团儿小心着伺候。
皇帝伸手叫毛团儿:“你过来一起瞧瞧,挑些好玩儿的哄你家主子娘娘笑笑。”
毛团儿赶紧答应,趴地下磕了个头才躬着身子上前儿。也不敢挨着太近,只能远远伸着脖子瞧着。
其实他也瞧出来了,主子娘娘这些日子有些不快活。皇上这才叫他说些漂亮话儿,可见皇上对主子娘娘有多爱重。
毛团儿机灵,看了两张就笑起来:“哎哟,这两张绣得成对儿了”
第62章62、鸟斗
皇帝长眉扬起,满眼的清光:“哦”
毛团儿却捂着嘴,偷偷瞄了一眼皇后。
主子娘娘一向端庄高贵,他可不敢胡乱说嘴。
皇帝倒笑:“是朕叫你逗你家主子娘娘一笑的,就随你说,朕和你主子娘娘都不怪你就是。”
毛团儿便又行了个礼,上前抽出一幅浪里东青的,一幅曲项天鹅的。
“主子、主子娘娘请上眼,这不正好是一对儿海青拿天鹅啊”
毛团儿使出浑身解数,仗着身子灵活,原地便转了个圈儿,做海东青的形状:“别看海东青身量小,还不及天鹅一半大,可是海东青最善空里腾跃。别看那天鹅飞得快,海东青一个鹞子翻身,直窜上去,一口就咬住了天鹅的长脖子”
海东青是清皇室历代皆喜爱的鸟,皇帝便也听得满面的微笑,轻轻敲了敲桌子以示赞赏。
皇帝既然看得开心,皇后便也笑了。
映着日光,本过于素净的她,这一笑面上便也涌起了红晕。皇帝便多看了几眼,伸手轻轻按了按她手背:“小星你该多笑笑。永琏去后,我都想不起你有多久没有这样对我展颜了。”
皇后便红着脸,又向皇帝温柔一笑。
毛团儿见两位主子都高兴,便更卖力,手脚麻利又翻了几张绣品,直接掀到最后一张。
毛团儿一瞧之下,竟是捂着肚子笑得趴在了地下:“哈哈,主子、主子娘娘恕罪,奴才,奴才实在是忍不住了。这,这竟是绣了个什么呀”
皇帝见了也哼了一声,嘴角却轻轻挑起。
皇后心下莫名咯噔一声,垂眸瞧去,果然是毛团儿给翻到了婉兮绣的熊瞎子上。
皇后的笑,不知怎地也缓缓收了。
不过皇后随即又努力撑开一笑:“是有趣。不仅这一幅,这面还有几幅绣的乌鸦,也同样是一坨一坨的彩线堆上去一般。虽然绣艺参差不齐,不过难得他们也用心了。”
皇后不着痕迹从下头将那幅“浪里东青”给翻出来,自自然然压在了熊瞎子上:“皇上刚觉着这幅东青绣的好此名秀女叫凤格,喜塔腊氏,说来她祖父便是内务府总管来保如今她在娴妃位下,一个满洲的格格难得绣艺也如此精湛,想来是她家里教得好,不愧是内务府总管家的女儿。”
皇帝浅浅抬眸,眸光清清亮亮从皇后面上滑过去。
皇后只当不知,继续垂首含笑说:“此女绣东青也并非信手拈来。海青拿鹅亦是琵琶名曲,此女也弹得一手好琵琶。皇上若哪日得了空,不如妾身陪皇上去承乾宫听一曲琵琶。想来咱们满洲女孩儿弹出来的琵琶,定铿锵辽远,别有一番风味。”
皇帝抬眸:“嗯,皇后贤惠。朕记下了,哪日得闲,会叫皇后陪朕走这一趟的。”
皇帝说完抬腿下了炕,站直整了整腰上的黄带子:“毛团儿,叫内奏事处的人送折子进来吧。”
皇帝既说这话,就又是要批阅奏折了。皇后便也忙起身:“妾身告退。皇上仔细身子,别太累了。”
皇后说完便起身去收拾那些散落的绣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