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兮点点头,“大正月里,是想家了吧”
玉蕤摇头,“这事儿我都与她们说过一回了,我说了叫她们等等,我必定设法安排她们家人见面。她们总归都是内务府下的出身,爹娘哪个没机会进宫来承应呢,到时候儿我派个差事给她们,叫她们往爹妈身边儿去走一趟也就是了。”
婉兮点点头,“若不是因为想家玉蕤,你便得问问了。”
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都是到了略解情滋味的时候儿了。在宫里又见不到旁的男人,不过是皇上、皇子皇孙,要么就是太监。
这当中的哪一宗,当主子的都得替她们小心留神才好。
玉蕤自然知道轻重。
永寿宫里,前头已经出过玉叶、五妞这样的事儿了,而这回又是她自己位下的女子。
玉蕤自问,她没本事如令姐姐一般,百般周全,能叫玉叶和毛团儿全身而退去。她也更担心,倘若翠鬟当真是生了这样的心出来,到时候被谁捉了把柄去,反倒会连累到令姐姐和永寿宫,那就糟了。
玉蕤在婉兮面前坐不住,这便起身告辞,沿着廊檐朝自己的配殿走过去。
二月的太阳已经有了些春日的温软,将廊柱的影儿都印在脚底下。她一格一格地踩过去,仿佛一格一格翻动起来的都是旧日的回忆,都是宫里的规矩。
回到自己配殿门前,她约略迟疑,还是过门不入。她直接走到了南头儿的耳房旁,一抬腿直接进了耳房去。
果然,翠鬟是坐在炕边儿发呆呢,那茶盅放在一边儿,早就凉透了。显是翠鬟压根儿将换茶水的事儿全都忘得干干净净了。
玉蕤瞧见了,心下也是一时有些气恼,这便低吼一声儿,“跪下”
翠鬟一个激灵,回神已是晚了,自家主子已是站在了眼前。
翠靥便是跟着来,都晚了一步,这会子也只是干着急,在玉蕤后头也是直冲翠鬟使眼色。
翠鬟都没站起身来,而是直接从炕沿儿上便下跪在地。也是知错,也是心虚,双膝着地之时,眼泪便跟着落了下来。
一瞧这情势,玉蕤便忍不住想起自己来。想起自己当年同样地傻啊,同样地因为偷偷喜欢了皇上,也曾如此万念俱灰地在令姐姐面前跪倒在地。
那一瞬,没什么可替自己辩解的,惟愿令姐姐打下来,骂几句,甚至哪怕叫她一头撞死了呢,她都是心甘情愿的。
玉蕤攥紧了拳头,轻轻闭了闭眼,“说吧,你是不是也恋慕了皇上,存了当主子的心去”
冷不丁被玉蕤问了这么一句,翠鬟有些呆住,一时泪都忘了流,只仰头望住玉蕤,“皇上主子,奴才,奴才怎么会”
玉蕤也是意外,垂眸盯住翠鬟,“不是”
翠鬟伏地再度落下泪来,“回主子,奴才万万没有那个心啊况且皇上今年已是五十一岁的人,对于奴才来说,已是祖父。奴才,奴才怎么会对皇上生出旁的念头来”
玉蕤见翠鬟如此,心下便也是悄然松了一口气。
玉蕤躬身,亲自将翠鬟从地上拉起来,“那你倒是说,你这些日子魂不守舍的,又是为了什么”
幸亏翠鬟已经回到耳房来稳当一会子了,此时已是能冷静下来。
她垂首,避开玉蕤的目光,缓缓道,“主子可还记得那本石头记奴才看到那段儿,却还没有下头的,奴才这才有些神不守舍吧。”
玉蕤听了也是想了想,随即便笑了,“果是因为那个唉,那倒也是有的。那话本子,我也看了。还真别说,我倒也与你有些心有戚戚,这些日子来也是有些惦记接下来的故事呢。”
玉蕤放松下来,含笑坐在炕上,“不过幸好这阵子过年忙碌,倒是一时将那一头事儿给按下了。今儿既然叫你提起了,我倒是想问问你,那话本子你究竟是从何处得来”
一听主子问那来源,翠鬟便有些支吾,“那个是,呃是奴才从外头”
翠鬟总归是编不出来了,这便又是跪倒请罪。
玉蕤叹口气,“那话本子,总归是从宫外淘换来的,是吧我虽说好看,可你是官女子,这事儿总归是犯了规矩的。可我既然与你一样儿看了,那我就得替你护着些儿。”
玉蕤想了想,竖起一个手指,“单一宗,你啊,绝对不准叫阿哥、公主们瞧见。他们终究年岁还都小,这些话本子不应当给他们看。”
倒是翠靥在畔笑着道,“奴才倒是有个主意不知道主子听了,会不会掀了奴才的皮。”
玉蕤抬眸,“你且说说看。”
翠靥忙笑道,“奴才素知贵妃主子也是爱看宫外传进来的话本子。只是从去年贵妃主子诞育十五阿哥,直到此时,倒是有几个月不见有狐说先生的新话本子送进来了。贵妃主子早已眼馋得慌,可却一时又寻不见那狐说先生。”
“故此啊,奴才倒是说主子不如将那话本子也进给贵妃主子看吧只要有贵妃主子点头了,那主子和翠鬟便都没事儿了”
玉蕤也是面色一红,抬手拿了扫炕的笤帚头儿朝翠靥撇过去,轻啐道,“呸你这不是连累了令主子去这算什么了”
翠靥手疾眼快,况且玉蕤扔得也不狠,故此翠靥已是从容不迫将那笤帚疙瘩给接在手里了。可是她却还是陪着笑,用那笤帚疙瘩在自己身上打了几下儿,也算叫自家主子出气。
“主子奴才又怎敢连累贵妃主子去呢奴才只是这么一说,主子也尽可将这话本子往贵妃主子面前一递。总归看还是不看,那就是贵妃主子自己来拿主意了。”
“若贵妃主子觉着不好,自然扫几眼就撇开了;可若是贵妃主子也觉着好那咱们便也是叫贵妃主子高兴不是谁叫那狐说先生再没新的笔记给贵妃主子解闷儿了呢”
玉蕤听着,便也轻轻叹了口气。
翠靥说得也有道理,终究皇上马上就要谒陵,兼西巡五台山去了。都不用令姐姐自己做决定,她都猜出来令姐姐是必定不愿随驾同去的。毕竟,九公主二月二十二就要种痘了,去年刚出了十四阿哥没熬过种痘的事儿,今年令姐姐是怎么都舍不得走的。
接下来怕是有一个月的时光,皇上不在京中,令姐姐也必定寂寞;况且这会子安宁刚在苏州复职,令姐姐又要跟着揪着忻嫔这边儿的心若能有个话本子叫令姐姐暂且能丢开了眼前的烦恼,每日里约略得一刻的闲适,那自然也是极好的。
玉蕤便缓缓点了头,“这话本子我暂且拿着只是,倘若令主子看得好了,那必定是要问下头的。翠鬟,你便提前去问问,这都三个多月了,想来也该写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