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我既然能够信心十足答应了温宴会让他身上的怪物消失,是因为我自己心里面其实有十足的把握。
关于让怪物消失的办法我已经试过好多次了,是之前向心理医生仔细询问过的,他当时提供了两个办法:一是手动杀死这些怪物,二是吃药。
第一种我已经试过了。那是一次失败的经历,因为杀死这些怪物其实屁用没有,这些怪物其实是源源不断从温宴身上跳出来的。
那么...第二种或许有用。
那天,在我离开之前,心理医生给我开了五个疗程的治疗药。是五天的量。
他说看到怪物其实是脑子的问题,是就像抑郁症一样的病,只要抑制头脑里某一个和怪物相连的管道,那么就可以暂时看不到这些怪物。
对,暂时,他说的是暂时。
这些药对我没什么用,我只能拿这些药换短暂的平和,而我并没有太多钱可以支持我长久的吃药,所以我并没有吃它们。
但是拿这些药对付温宴应该有用,毕竟他说了,明天就打算去死,那么就正好了。时效短暂的药物用在他时效短暂的生命末端,应该会有奇效的吧。
虽说现在已经立秋,但这会儿天气还是有些炎热,我和温宴一同走在街道上,这个世界上人真的太多了,无论在什么时候,街上永远有这么多的人流,他们说说笑笑挤做一团,衬托的沉默的我和温宴分外怪异。我们一前一后颇有默契的经过吵吵闹闹的超市、经过寂静的公园、走过五彩斑斓的花灯会、又走过灯光昏黄的长廊。
“吱呀”一声,我打开了家里的门。门内是熟悉的黑暗,爸爸妈妈应该和往常一样都出去打麻将了,我松了一口气,将温宴引入家门。
我将灯打开,熟悉的昏黄的灯光亮了起来,但是这灯就像被风吹飘了的烛火,没亮一会儿就啪嗒一声暗了下去,我又再次暗了好多下,却没让灯光亮起来。
我抱歉的看了一眼温宴,屋子里连月光也只能照耀窗边的一个小小的角落,在黑暗里的温宴只是一个臃肿的黑影子的轮廓。我勉强在黑暗中辨认了半天,才认出他一双流光溢彩的眼睛。
有些人吧,外表再是不堪,唯独一双眼睛闪亮。那一瞬间,我的心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念头:好想看看这双眼睛老去的样子啊。一双连怪物都改变不了的眼睛应该也不会被时间改变吧?哪怕攀上皱纹,哪怕附上忧虑。如果真的给温宴老去的时间,他的眼睛应该会一直明亮如一吧?
我猛地摇头,又驱散心底这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灯不亮没事的。黑一点才好呢。”也许意识到了我的窘迫,温宴开口了:“黑一点比较自在。”
“恩...”
温宴就是温宴,用一句话就化解了我的尴尬。
从门口去往课桌的路程很短很短,我已经走过无数回了,所以不用多做试探,我就从抽屉里拿出了那个熟悉的黄色纸包。这个纸包我早就打开看过了,纸包里有五份用塑料包装装着的小药丸,每个小袋子上都标注了分量、药效 、注意事项以及保质期。
在黑暗中,我准确无误将纸包递到了温宴手里:“这是能让怪物消失的药。”
“是五...”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温宴就像一个饿了一万年的饕鬄,他飞速的扯开纸袋,将袋子里那些一包一包的药一股脑塞进嘴巴里,在黑暗中,我就看见他不停咀嚼的雪白的牙齿。
“是五天的量!你在干嘛!”我尖声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