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家这闷葫芦还真是个不怕死的主。
薛靖才越想越害怕,当下也不想和他较劲了,食袋一扔,踉跄地过来抱住薛易。
小叔?
他答应了一声,哭腔差点滑了出来,满脑子都是薛易小时候软绵绵的样子,依偎在他怀里腼腆的朝他笑。
不是你想的那样。
只听薛靖才哀求道:小易你别这样好不好,以后不管有什么事要和我商量。不,我都听你的,薛家的一切早晚都是你的,往后我都听你的。
薛易原本还想解释,可突然看到他这样子,怔了下,也伸手抱住了他。
年初一,傍晚,大雨。
薛易盘腿坐在沙发上,吃了几个金黄色的炸虾球,外面天沉的可怕,时不时地闪过几声惊雷。他吃完虾球擦了擦手,捏起手机给薛靖才打了个电话。
还是没人接。
他又打了几次,终于接通了,薛易喂了几声,那边却没人答话,模模糊糊的全是雨声,还有人在大喊着他听不懂的瑞典语言。
小叔?
嘟,电话掐断了,薛易正准备再打,一条短信跟了进来:我在警局,你小兄弟没事,早点睡觉。
一天没看见人,接电话也不出声,是出什么事了吗?
又坐了半小时,薛易实在是觉得煎熬,从行李箱拿出件防水羽绒服,帽子扣头上,揣了卡和一点零钱,推门走出了房子。
雨比刚刚小一点了,但风是真的大,城市中心都堪比虹城的海风,薛易的衣服和裤子被风吹的紧紧贴在身上,往前走一步都得控制着力气。
沿着去警局的路走了快四分之一,才碰上一个愿意载人的出租车。
小兄弟,到哪?
薛易报了警局的地址,心想,我就在门口看看,绝不下去给叔叔添乱。
十几分钟后,车子停在了警局对面,薛易付给司机双倍的钱,让他在这个车位上停一会儿,自己则隔着玻璃往警局门口望。雨声喧嚣,进进出出的都是陌生人,但人流量的确比往常大很多。
是出事了,薛易想,但是小叔说秦朗没事,那他就肯定没事。
哥们,是来接人的吗,还要停多久?司机突然转头,朝他笑了一下,露出一排白色的牙齿。
不接人。薛易收回目光,咱们这就回去
突然,一道熟悉的身影从警局滑了出来,那人帽子压低,迈着长腿走向相反的方向。薛易怔了半秒,赶忙摁住点火的司机,又抽出几张钞票对他道: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回来!旋即拉开车门,冲进了雨中。
喂!
薛易大步跑上来,抓住秦朗的手臂,你要去哪,你没听见我喊你吗?
秦朗原本还是用走的,手臂被抓后简直像触发了什么开关,蹬腿就往前跑,薛易骂了一声,拔腿便追,两个人一前一后地沿街跑了起来。
你停下,我有话和你说!
离我远点!操
路面又湿又滑,秦朗本就没有薛易跑得快,拐弯的时候还滑了一下,距离马上就缩短在两米以内。随着氧气快速地消耗,薛易已经忘了为什么要追他了,秦朗也只知道要跑,两个人的速度都上升到极限,很快引起夜班警察的注意。
连着穿过两个路口,车子纷纷给他们让道。
嘿,停下!
一位
警官骑上摩托车,摁响了警笛。
吱哇乱叫的警笛声响起来,薛易突然想,秦朗会不会是偷偷逃出来的?虽然从警局逃出来是不太可能,但如果不是的话,他看见自己为什么要跑,警笛响了之后更是加快了速度
不管怎样,这个时候都不该追他的。
薛易卸下点力气,放慢脚步,两个人的距离又一次拉开。那警摩托见薛易跑不动了,当下嗡地一声给油准备朝前追秦朗,薛易脚一软,连滚带爬地摔进一旁的绿植地里,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
摩托猛地急刹,警官身手敏捷地跳车下来,回头冲进草地,紧张地检查薛易的伤势。
你们为什么要
警官话还没说完,只听马路那边一记明亮的车笛声响起,紧接着,刺耳的刹车声差点将耳膜震出血来。
交通事故的瞬间,警官一个激灵,跳起来就往那边冲,一辆笨重的红头卡车歪歪扭扭地拐了一个斜弯,冲破护栏横在马路上,三辆小型轿车相继追尾。
对讲机立刻响了起来。
秦朗!
薛易喊的头晕眼花,起身就往马路上跑。已经拉伤了的脚腕拖慢了速度,他远远看见那位警官冲进一堆废墟之中,将一个失去意识的少年扛了出来。
紧接着,那辆红头卡车竟摇晃了两下,拖着残破的车身,愣是重新点了火,一溜烟儿地跑了。
警官根本顾不上去追。
喂,醒醒,你怎么样!他把少年放在路边,探了脉搏和呼吸,又检查了一下身上。
全是擦伤。
警官掀开他裤管的时候,谁也没有看到,少年太阳穴那里突然出现一个猩红的小点!
那红点一出现,周围的空气便无声地喧嚣起来,死神在晦暗的地方张开双翼,俯瞰着世人,随时要俯冲下去,无情地带走人类脆弱的生命。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薛易冲了过来,他急的喊他名字,躬身想要扶起昏过去的秦朗,身体不偏不倚,正挡住他的头。
红点在薛易肩上一闪而过,立即消失了。狙击枪放弃了狙击,死神收回羽翼。
别乱动他,我叫救护车来!
警官将秦朗交给薛易,拿起对讲机,再一次向马路中间跑去。
雨又下大了,秦朗的后腰有一道口子,随着雨水缓缓流出浅色的血,薛易把羽绒服脱下来,给他挡住雨,焦急地等待救护车赶到。
他的心跳特别快,心想,车再不来真的要疯了。
心跳45,血压82,呼吸正常。
快,你也上来!
薛易被人拉了一把,钻进了救护车,一位护士递给他一条毯子,询问他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他怎么样。
别担心,你的朋友没有生命危险。
薛易嗯了一声,把脸埋进了毯子里,身心俱惫。
秦朗在路上醒了一次,睁眼看见薛易,伸手就推他,让他快跑。薛易想握他的手,却被大力的推开,怒吼着让他快跑,刚止住血的几处伤口又崩开来,被医生们七手八脚地摁回了床上。
血压异常。
他咬人了。医生翻他的眼皮,皱眉道:镇定剂!你,去后面坐。
薛易被拉到了车尾,让出了位置,两个医生立刻凑过去,将银白的针尖推入皮肤,秦朗挣扎了几下,身体慢慢软下来,仰头沉沉喘息。
是受惊吓过度。
护士拍拍薛易,见他能听懂英语,于是解释道:很多车祸病
人都是这样,需要点时间缓过来。你没事吧?
没事。
车子很快到了医院,秦朗的血压一路飙升,已经进了危险区域,薛易跟着车跑进来,被拦在了急诊室外。
不用担心,病人没有生命危险。
薛易点点头,站在那儿发了会儿呆,等走廊完全恢复安静后,才拖着不断刺痛的脚腕坐在了椅子上。他掏出手机,抹掉上面的雨水,屏幕突然亮了起来,是薛靖才打来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