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儿不解。清酒道:少教主是个明事理的人。
清酒进入了无月教后,四下里将能藏人的地方都搜过了,没见着鱼儿的踪影, 捉了无月教的人逼问,一个两个都是硬骨头, 死也不开口。
待得名剑山庄和九霄山庄攻了上来, 打草惊出了任轻狂这条狂蛇。清酒藏在暗地里, 看云惘然对上任轻狂。
虽然燕悲离和君临分东北两路, 还未上山, 但任轻狂见到云惘然便已知道那两人也过来了, 他并不恋战,凭藉着对无月教地形的了解和一众死士摆脱了云惘然,朝一处离开, 那些名剑山庄的门徒哪里拦得住他。
任轻狂一走,清酒便暗中的跟了上去,一弯二绕跟到后山,瞧见任轻狂进了一山洞。
洞外站着侍卫,清酒悄然移过去时,见一株树上站着一人,她过去的时候,那人也发现了她。
清酒凭着记忆认出这人是无月教的少主,当下拔出两仪,冷眼看她。
宁顾一手扶着树干,回头看了她一眼,只一瞬的惊讶与一瞬的打量,便又转过头去看着山洞,不在意的将后背暴露给了清酒,她道:她就在里边,你不去救她吗?
清酒打量了她片刻,见她毫无敌意,沉了沉眉,果断的越过她,闪身朝山洞外的两名守卫攻去。
清酒也不及思索这人用意,是不愿让无月教埋葬在两大山庄手中,还是想借她的剑杀人,于她而言,只要救出鱼儿,这人在谋算什么都与她无关。
清酒道:少教主,不,现在该称呼你为教主了。名剑山庄和九霄山庄此次上凤鸣山为救鱼儿而来,说不准掺杂了一两分以往的恩怨。鱼儿已经无恙,任轻狂又自启机关,将自己埋葬在这山洞里,两大山庄再没了动手的理由。现下归你掌管无月教,你若不想无月教就此覆灭,最好是传令下去,让无月教不再抵抗。
宁顾道:多谢你的提醒。
话一说完,清酒带着鱼儿便要离开,走出几步,鱼儿忍不住回头问宁顾道:宁顾,你为什么帮我?
她起先怀疑宁顾,事到如今,这怀疑有了几分动摇,只是格外不解,为何只有几面之缘的人,本该是敌对的关系,却处处帮她。
宁顾望着逐渐坍塌的山洞:我不爱欠人人情,不过还恩罢了。
鱼儿道:我并未如何帮过你。想来一次在山寨,一次在名剑山庄,这两次宁顾都是能自己脱身的,她做的那些事哪里能算恩情。而且细想一遍,更觉得宁顾说的这话有些好笑,她不爱欠人人情,又怎会放任自己义父被杀害,却无动于衷,因此鱼儿对她这话并不如何信。
宁顾轻声道:不是还你的恩。
补天阙轰然一声,已彻底崩溃。鱼儿也没能听清这话,就被清酒带着离开了。
宁顾依然站在补天阙前,自言自语:她安然无恙,任轻狂也死了,你该放心了,只是我最终还是让任轻狂和你永远埋葬在这里,没有将你送还九霄山庄,这算是我一点小小的私心,希望你不要怪我。
十六年前,如同今日一般,晴空飘细雪。一个小腹微凸的美貌女子在雪地里捡到她,将她带到此处,她不是天之骄子,却因那女子从此锦
衣玉食,一跃为众人之上。
宁顾自认为欠的恩从来都是云遮月的,而不是任轻狂的。若是任轻狂遇着她,一眼都懒得施舍与她,他会收她为义女,作为继承人来培育,只因云遮月先收了她做义女。
她身上没有他厌恶之人流的血,却照样能得到云遮月的关怀与宠爱,因此任轻狂便对她刮目相看。
义父,义母。他能从这样的形势上得到一定的满足,扭曲又疯狂的感情。
补天阙发生了这么大的动静,没过多久,便有无月教的几位长老来查看究竟,只见宁顾站在坍塌的补天阙前,两名侍卫躺在雪地上,流淌的鲜血融化了积雪。
几位长老大惊失色,走上前来,问道:少主,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不见教主?
宁顾转过身来,双眸湿润,泫然欲泣,愤恨道:贼人暗闯入洞,想要乘乱偷袭义父。义父让我回教坛带人手过来,谁知我才脱身出了补天阙,义父已启动了机关,与那些贼人同归于尽。
几位长老勃然大怒,直喝道:是名剑山庄和九霄山庄的人!是君临和燕悲离上来啦!好啊!害我教主,此仇不报,枉自为人!
宁顾却摇了摇头,她道:并非是两大山庄的人。
几位长老皱眉,不能相信:他们已明目张胆的攻上凤鸣山来了,少主不知道么,不是那伙人,还能有谁有能力敌得过教主!
宁顾道:是玄机楼。
玄机楼?无月教与他们无怨无仇,他们为什么和我无月教过不去!
宁顾道:那各位觉得玄机楼为何无缘无故的告知义父那姑娘的下落!
玄机楼神通广大,怎会不知道那姑娘与名剑山庄和九霄山庄的关系。那姑娘才在名剑山庄救下群豪,义父劫了她来,难免成为众矢之的。然而义父是什么性子,诸位长老都知道,就算是清楚这些,义父也不会在意,事实就是如此,义父将那姑娘捉回了无月教,关在补天阙内,才导致现在这种局面。
两大山庄联手上山,玄机楼正好趁乱出手,杀了义父,让无月教和两大山庄死斗,他们好坐收渔翁之利。倘若不是我在这,瞧见经过,今日无月教教坛便要尸骸遍地。
几大长老面面相觑,一时难言,良久,一名长老躬身道:教主已死,如今无月教上下听少主号令,此时教众还与两大山庄厮战,按少主按教主意思,如今我们该如何退敌?几位长老虽是任轻狂的心腹,但因宁顾的杀伐果决,也不敢因她年纪轻轻,而对她有所轻视。现下任轻狂已死,他们虽有疑虑,但大敌当前,退敌为先,也来不及多想,便要让宁顾担当大局。
宁顾道:两大山庄上山来,不过是为了往日恩怨,为了救那姑娘,我已将那姑娘放走了,义父也已葬身补天阙,他们还有什么理由为难无月教。传令下去,让教众罢手,不必抵抗,日后遇见玄机楼的人,格杀勿论!
几位长老大惊,不以为然:教主,铲除玄机楼确是理所应当,但现下放弃抵抗两大山庄的进攻,这如何行,云惘然,燕悲离和君临来势汹汹,倘若放弃抵抗,那不是坐以待毙么!
宁顾说道:两大山庄仁德正直,在江湖中行事一向正派,不会没有缘由伤害毫不抵抗之人,落人话柄。
可是
照我说的做!
是几位长老匆匆离去,去教坛传宁顾的命令。
宁顾伸出手指抹干净眼角的泪痕,脸色一如先前,平平淡淡的,不起一丝波澜。
忽然雪地里起了一道声音,说道:玄机楼好心告知消息,无月教却过河拆桥。宁教主当真是无
情,就不怕我将你袖手旁观的事传扬出去。
宁顾回过身去,那雪堆上站着两人。左侧的男人双手背在身后,长发雪一样的颜色,眉心朱砂分外夺目。站在他身旁的人一身夜行衣,头脸都蒙着,只露出斑白的两鬓和一双锐利的眼睛。
宁顾道:楼主不是说一向爱助人为乐,怎么现在倒找人不痛快了。
那白发男人笑道:教主的不痛快,便是教主仇人的快乐,这样一来就是对教主仇人的相助。
宁顾斜乜着他,眸子里泛着凌冽的寒光,她道:你大可以试试。
男人摇头叹息道:我还以为经此一遭,玄机楼和无月教便能成为朋友,倒没想到教主转头就将玄机楼卖了。
宁顾冷笑道:只可惜,无月教不是任人使的枪。
话音一落,宁顾身后不知从何处冒出一匹人来,对其行礼道:教主。
那男人不慌不忙,问道:教主这是什么意思?
宁顾朝那两人抬了抬下巴:想要看戏?搅了无月教的水,再想独善其身,是不能够的。宁顾身后一行人遽然间拔出武器朝那两人攻去。
这两人纵身后退,眨眼间退去数丈,身法迅敏。那黑衣人不弱,白发男人更强。
宁顾抬了抬手,淡淡道:不必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