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身处于世界，顾德硕这个年该无比温馨美满，而不是像现在，一个人返回H市的老宅，与冷清清的牌位和坟墓度过除夕夜。
大约是出于一种怜悯的心理，顾小天跟着他一起进了书房，打算把事情说开。
顾德硕似乎早有预料，倒了两杯热茶。
坐吧。
嗯。
书房的窗帘半拉着，室外本就惨淡的光线难以全部投射进来，令奢华明亮的装潢显得格外阴暗，墙壁上挂着的彩色油画也被迫添了几分莫名的沉寂。
热腾腾的茶气涌至顾小天的指尖，结出密密的水珠，他犹豫再三，开口道，那个女孩，叫李晨曦，是李时昂同父异母的姐姐。
顾德硕显然不知道这件事，哦？所以你才会帮她？
是。
不应该啊。
顾德硕抿了两口茶道，难不成，这一家子人都命硬？
听听，命硬，一看就是迷信的神棍才会说的话。
顾小天道，我和李晨曦接触不多。
可你对她确实无法产生影响。顾德硕揪住重点，死不撒手，比起李时昂，她是更好的选择。
就因为她是个女的？即便清楚顾德硕只是想让他和正常人一样拥有家庭，顾小天仍然觉得可笑，如果您是这样的立场，我没什么好说的了，希望您不要再插手我的事。
顾德硕叹了口气，眉宇微皱，显露出疲态，命由天定，作为父亲我帮不了你，所以我始终没有再娶妻生子，我在努力的帮你保留所剩无几的安全感，我想让你知道，不论何时，顾家都是属于你的，可我年纪大了，也开始期待儿孙绕膝的日子。
顾小天默默将面前温热的茶水一饮而尽，抱歉。
顾德硕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这辈子第一次在儿子面前说软话，得到的却是如此强硬的态度，伤心之余，也感到一丝欣慰，你拒绝李晨曦，是因为李时昂？你真的喜欢那个男孩？
顾德硕一直认为，顾小天会和李时昂在一起，不过是忍受够了漫长的寂寞，他太想要得到陪伴，这个人可以是李时昂，也可以是路边任意一个人，只要能够不受煞星体质的影响，就都可以成为顾小天生命里的光。
所以顾德硕才会说李晨曦是更好的选择，
是。
真的喜欢。
也对，可能这就是雏鸟情结吧，第一个出现的总是最好的。
嗯，那个男孩确实不错，上次和他通话
顾小天生平第一次打断他，通话？什么时候？
顾德硕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一派游刃有余的模样，大概三个月前？记不大清楚了，我希望他能劝劝你接受代孕生子的事，他答应了，他没和你说吗？
挑拨离间？
真他妈够干脆的。
顾德硕在心里爆了句粗口，站起身，淡淡道，既然如此，你自己来决定吧希望我能平安的抵达H市。
顾小天知道他要走了，微微颔首，没有送别。
刚过五点半，天就彻底暗了下来，呼啸的风掠过庭院里的大槐树，将仅剩几片枯叶抖落。
顾小天裹着棉被坐在露台发呆。
他大脑混乱的时候特别喜欢在这里坐一会，再怎么复杂的事也能很快想通。
可到现在为止，他已经坐在这四个小时了。
顾小天非常清楚，顾德硕不会就这么轻易的放弃，就算他善良体贴的想给儿子自由的空间，剧情也不可能，李晨曦绝对会在顾德硕的安排下，频繁的出现在他面前。
埋怨不着操心的老父亲。
喵
扭过头，酪酪正在用两只爪子扒玻璃门，一副没人疼没人爱的小可怜样，和不断给他发微信的李时昂一样。
想到李时昂，顾小天顿时头痛欲裂，他用被子裹住自己，心烦的要死。
不是因为那通被隐瞒的电话，而是顾德硕的下一步动作，这个久经商场的老油条，太懂得权衡算计了，顾德硕若真的想撮合他和李晨曦，必先铲除李时昂，且手段稳准狠，势要一击即中。
他的处境太被动了。
不管是那惊人至极的巧合，还是顾德硕强硬的手段，都不过剧情的自我修正，顾小天眼看着自己一点点被卷入漩涡，却无力脱身，这种清醒的溺毙感，比身体失去控制还要可怕。
嘟嘟。嘟嘟。
微信提示音又开始了一波持续轰炸。
顾小天揉了揉头发，拿起了放在怀里的手机。
卯时破晓：[在吗在吗我的小可爱jpg.]
卯时破晓：你为什么不回我？
卯时破晓：小天哥哥，我想你了，你已经六个小时零十八分钟没有和我说话了
卯时破晓：[委屈巴巴jpg.]
这六小时零十八分钟，李时昂总共发来五十三条微信，语气一条比一条软，到最后几条，已经明显能感觉出他的慌乱了。
丝毫不见平日的大小姐脾气。
他是害怕，怕顾德硕说出那通电话的事。
顾小天看他这样，也不忍心在计较了，晾这么久，不过是想让他长点教训，以后别什么事都藏着掖着的。
GXT：有那么久吗？
卯时破晓：有你跑哪去了，怎么一直都不回我？
GXT：嗯，中午陪我父亲吃了顿饭，然后促膝长谈了一下子，所以没回复你
卯时破晓：哦，是吗，都聊什么了？
顾小天仿佛能看到李时昂抿着嘴唇，耷拉着眼睛，小心翼翼的模样，大脑里紧绷许久的那根弦忽然松快了不少，他笑眯眯的打字回复：我们能聊什么，生意上的事，你在干嘛呢？
卯时破晓：在想你！
GXT：我也想你啦[比一个巨无霸心jpg.]
卯时破晓：初二！等你来！[收到jpg.]
转眼到了年三十，岚山别墅里大部分的佣人都回家过年去了，只留下管家和两个外地的厨娘。
虽然人数骤减，但不影响别墅里和平时一样的冷清寂寥，毫无节日氛围。
得知顾小天独自一人过年，林老爷子便派林佰川来邀他去林家吃团圆饭。
天哥，你真的不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