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让说道:和别人订下来的事又反悔,还是两家结亲这种大事, 可是比天塌下来更严重啊。
他这么一说,连索朗都应和道:也是,这可是两个家族的大事。女方的嫁妆都运到仁增家了,当时运过去的时候多风光啊。结果这一退婚,仁增父母得亲自送回去,一路上受尽白眼,还赔偿了女方好几只牛羊。
萧陟皱眉,还想说什么,就听旁边的扎西声音平静地问了句:你们还有什么要带的东西吗?我们得出发了。
索朗和甲让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说了几样东西,扎西一一记下,就和他们告别了。
两人走出村口,萧陟对扎西说:不要有压力。心里却十分恼怒,生自己的气,只会说这种毫无实际用处的安慰的话。
扎西偏头看着他,主动握住萧陟的手。
萧陟反握住他的,手指轻轻地在扎西手背上摩挲:扎西,对不起,我什么都做不了。
扎西奇怪地睁大了眼,你一直在陪着我呀。
萧陟先是不解,随即胸中涌起深切的感动。
扎西眼里闪着温润的光亮,诚恳地说道:你一直陪着我,给我带来勇气,还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吗?
萧陟将他紧紧拥进怀里:没有了,没有比陪着你更重要的事了。
他们几经周转,终于搭乘上去拉萨的大巴,一路上,他们见到不少沿着公路磕长头的人们。
这些人无一不是衣衫脏旧、满面风霜。有的是只身一人前行。有的是父母拉着一辆平板车,上面载着他们的帐篷、衣被和孩子。大人将平板车拉到前面,然后退回原地,磕完头,再拉着车继续前行,再退回来
磕头的人们三步一伏身,用身体丈量从家乡到心中圣地的每一寸距离。有些人的手和膝盖都被磨出血,但是在他们脸上看不到痛苦,也看不到做伟大的事的喜悦和骄傲。
平和,宁静,是他们脸上唯一的表情,也是他们内心最真实的感受。
白玛喇嘛总说,我虽有慧根,却没有多少佛缘。因为我的俗世缘太深,一直在苦苦等待、汲汲追求,无法获得真正的平静。我一直不懂仁波切所说的等待和追求是什么意思,但确实总觉得心里缺了一大块,尤其是夜里入睡的时候,总觉得很孤单。
扎西静静地看着窗外那些磕长头的人们,轻声说:以前就总在想,等才让再大一些,阿爸阿妈没有那么辛苦的时候,我是不是也应该磕长头来一次拉萨,是不是磕完长头,心里缺的那块就补上了。可是现在我知道,我不用磕长头去拉萨了。
扎西转头看向萧陟,眼里闪着湿润的喜悦:我遇见了你,我心里缺的那一大块就填上了。我的心灵终于平静圆满,我也知道,我这一生,终于有了着落。
他紧紧握住萧陟的手:萧陟,你所在之处,就是我的圣地。如同拉萨是他们毕生的理想一般,你也是我毕生的理想。
萧陟万分动容,和他两手交握、十指交叉,你说的对,你心里缺的那一块,就是我。你让我住进你的心里,我就永远不会无家可归。我这里他指指自己的胸膛,也永远都是你的家。
扎西说自己是他的理想,而扎西又何尝不是他的。只要有扎西在,他萧陟生生世世都不会迷失方向。
两人到达拉萨后,扎西先带萧陟先去了大昭寺。
在这里他们看到更多磕长头的人,还有许多经过长途跋涉到达这里的藏民,安静地坐在阳光下,转着手里的转经筒。
萧陟他们想到应该已经走在路上的仁增,不知他走到哪儿了,有没有出县城,雪季来临前能不能赶到这里。
每次经过这些人时,扎西都会俯身在他们身边放上钱和食物,然后轻声说一声扎西德勒。
磕长头的人依然按照自己的节奏做自己的事,并不因此而露出特别的神情。
不一会儿,扎西衣襟里就空了,之后再遇到磕长头的人,萧陟就从自己怀里取出硬币和糌粑递给他。
直到两人走到寺庙前,扎西才恍觉,萧陟衣襟里的东西简直是取之不尽。
你带了这么多东西出来吗?我都没发现,是阿妈给你准备的吗?他奇怪地问道。
萧陟笑着摸了摸鼻子,没有说话。
扎西想在寺前替萧陟磕三个长头,萧陟从怀里拿出两双棉手套,递给扎西一双:我和你一起。
两人磕头时想的都是相同的事,希望对方健康平安,希望两人能永远在一起。
起身后,扎西把手套还给萧陟,忍不住把手探进他衣襟里,在他胸口摸了摸。
萧陟笑着抓住他的手:别闹,寺庙里要庄重。
扎西红了脸,忙解释:不是,我没闹我就是奇怪你衣服里怎么能放那么多东西。还有你这棉手套也是之前从北京带过来的吗?你那个包那么小,怎么放了这么多东西呢?
萧陟再也忍不住,呵呵笑出声,你以后就知道了。
他们要做的事很多,就没有在寺里逗留太久。
他们先去八廓街找了家小卖部打电话,萧陟打给北京的弟弟,问他有没有打听到那个摄影师刘景文的消息,很遗憾,暂时还一无所获。
之后萧陟又打了几个电话,扎西在旁边听出是和卖虫草、建公司有关的。
放下电话,萧陟特地给扎西解释了一下:之前收虫草的那人还在收,只要我能买到虫草,他都会收。不过我的打算是,我想建自己的加工厂,创立自己的品牌。我直接从藏民手里收虫草,然后自己加工,自己销售,这样利润可以最大,也最放心。
萧陟以前听说过一些,再过几年,虫草在内地火起来,许多人都开始买卖这个。但是许多厂家的加工流程不干净,导致虫草这么好的东西都重金属超标。
萧陟对重金属中毒这事深恶痛绝,如果他自己来做这事,一定要做得干干净净、漂漂亮亮。
他说这些时,扎西一直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那眼神亮晶晶的,直白又热切,直接把萧陟给看硬了。
他们还在寺庙周围呢,要庄重。萧陟咳了一声,咱们去买东西去。
扎西不知发生了什么,愉悦地跟在他身旁。
两人在八廓街买了牙刷牙膏肥皂之类的生活用品,扎西给阿爸他们买了打火机和香烟,给阿妈和康珠姐姐买了护肤品,给才让买了些零食,还给萧陟挑了一块镶金的金属吊牌,祈福辟邪用的,正好系在他那条大金链子上。
他把吊牌给萧陟系上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其实不能算我送给你的礼物,都是花的你的钱。
他自己的钱刚才都送出去了,也不知怎么的,刚才花起萧陟的钱来竟然这么顺手,等买完了才觉得不太好。
萧陟却欣慰地说:你都不知道,你愿意花我的钱我有多高兴。之前在第二个世界的时候,他因为花自己一点积分就纠结得不得了,如今不跟自己计较你的我的,萧陟不知有多欣慰。
扎西买的都是给家人和朋友的东西,却没有给自己买。
萧陟看见一家店,突然眼睛一亮,扎西!你看!
扎西扭头看去,原来是一家摩托店,他看了两眼那些亮闪闪的摩托,压下眼底的喜欢,拉着萧陟说:走啦。
萧陟却问他:喜欢吗?
扎西摇头:用不上。
萧陟挑眉:不喜欢?
太贵了。
萧陟笑了:真不喜欢?
扎西不好意思地跟着笑起来,抿着嘴不说话了。
萧陟拖着他的手往店里走:喜欢就买。谁说用不上?一会儿咱们就骑着回家,以后还能骑着摩托放牛,多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