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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没想到这样刚好。这一袖虽是抽在九卿的脸上, 却也打在元绣心里。让她顿生出某种委屈来, 顿时咬着下唇,红了眼圈。

她元绣可是元府的大小姐, 从来都是爹疼娘爱的, 何曾有人敢让她终日心事惶惶。宛如江上行舟,或上下起伏,或左右摇摆。原先过得有多自在, 现在就有多么让她生厌。这种人、这种人为什么偏偏要出现在她的眼前?

本来以为元绣会大发雷霆,可等九卿从她身后绕过来, 看到微红的眼眶, 霎时有些手足无措。在身上摸了许久, 终于抽出一条丝巾,正是曾经元绣曾经给他的。九卿手里攥着丝巾,犹豫了数息——

死就死吧,不就是一个巴掌么!

他胡乱擦了擦元绣的脸颊,却是动作轻盈, 隔着条丝帕,还是尽可能的做到没有肌肤接触,然后匆匆塞在元绣手心,拖了张凳子,坐在她对面。低头抓了抓衣带,抬头又看了看人,开口有些磕巴,“别哭了,再哭就、就不美了。”

元绣眼角含泪,睨他一眼,“那我原来是美的么?”

“当然是美的。”九卿微微失神,忽而一笑,“能娶到娘子,是我的福气。”

元绣问,“那我与大美人乐瑶,谁美?”

“乐瑶虽美,不及娘子。”

元绣迟疑了片刻,又道,“那我与连湘”说话声音越发低,最后半句,她咽了回去。而九卿以为是他没有听仔细,以至于又问了一句,恰好戳中了元绣的痛脚,凶了他一句。

“一句话都听不清楚,可见也是没将我放在心上的。”元绣怒拍桌子,吓了九卿一跳。后者立马上前,绕着她手拍的地方转了两圈,看的元绣心底发毛,“有话说话,光转着干什么?”

九卿清了清嗓子,有点不好意思道,“阿绣,手疼不?”

元绣:“”说心里没感觉是假的,可元绣又恼此刻的自己,索性全部迁怒。她终于幽幽开口,“你还记得承诺过我什么?”

九卿皱起眉头,答应了啥?

“看来男人说的话,果然是不可信的。”然后又幽幽叹了口气,露出一副十分惆怅失望的模样,“枉我还想着要相信你。”

这帽子扣得可太大了,九卿打了个激灵,突然福至心灵。他想起来了,在闲情公子府外,他似乎好像大概答应了什么。只要一想到那个,原本的晴空万里顿时化作了乌云遍野。跪师父也就算啦,反正从小跪了,也没什么旁的人知道。元绣可是他同辈的,跪了以后可不得被她当做笑料来使劲念叨?

九卿的脸时而青时而白时而又黑下去,元绣哪儿看不出来他心中所想,索性给这个刚冒出了点火星子的柴堆浇了一桶油。

“天下的乌鸦果真一般黑,这世上只有阿爹最可信。”说着元绣起身,快步走到门边就要打开门栓。门刚刚打开一条缝,就听到砰的一声响,门竟然脱离了她手的控制,啪嗒一声先行关上。

“好,我跪就是,本就是我对不起你在先。”还不能元绣反应过来这句话的含义,九卿嘴角勾起了笑,就这样掀开衣角,从容一跪,就好像他跪的,是别个什么神佛一般,丝毫不见耻辱,只是眼底里星光闪烁,带着一种让人怦然心动的脉脉温情,“只盼我这一跪,你心里能好受些。将来不至于那样怨我,恨我。阿绣,你是个特别的姑娘。这样的你,埋没在后院里,太可惜了。我希望将来有一天,你能真真正正的走出去,然后,让所有人承认你,赞赏你。到那时,我就是死了,也心甘了。”

他说的并不怎么大声,就像随口一说,可又那么坚定不移地看着元绣的双瞳,说完忽的一笑,“瞧你,又被我忽悠了去。这么严肃干什么?快笑笑!”说着,还伸出两只手的食指,将脸颊朝两边一扯,做出了个滑稽而且可笑的表情。

元绣本该笑的,狠狠地嘲笑他。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笑不出来,看着这个人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心重重的跳着。一下又一下地敲打在她的心头,既快且狠,几乎要喘不过气来。那种绵密的不安,像一张大网,劈头盖脸地兜下来,把她整个人裹起来了。她很想冲过去,扯着他的脖子,让他再说一次,再大声的、诚恳地说一次。可是她是元绣,是元府那个让人望而生畏的大小姐,她干不出来的。所以,她最后只是扯开嘴角,嗤笑了一声,当做回应。

“跪着罢,何时我心情好了,你再起来。这是要你记住,以后不许替我擅做决定;不许未经我同意,就随便碰我;也不许”元绣说不下去,咬了咬唇,又拍了一下桌子,仿佛手里的帕子烫手,猛地丢下,推开门步履匆匆地仓皇逃走。

元绣坐在屋外的石凳上,看着架子上的花开的正好,心里乱作一团。她好像对那个人,产生了些不该有的念头。她好像,要万劫不复了。

元绣的心抽了一下,不是疼,只是没由来的心慌。她站起身,走了两步,又坐回石凳上。脑子里一团糟。一会儿想起刚才那人的眉眼,一会儿又听见他在她耳边念叨那些没有意义的话。

她烦透了,一脚踢出去,眼前恼人的影子消失了,可面前开的正灿烂的花架也倒在了地上。压倒了大片的花花草草,动静之大,引来了在远处纳凉的红玉和红燕。

红玉赶来,眼前花草狼藉,看着有些心惊。

倒是红燕,心思单纯,直接道,“小姐,你快走开,这花架谁扎的,竟然这么不牢靠,要是砸到了小姐,可怎么好!我这就去将办事的人招来,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不可!免得做事儿总想着偷懒,半点儿不肯上心。”她说完,火急火燎就要跑,被红玉一把拽回,捅了捅腰眼子,压低了声音无力道,“小祖宗,你没看到小姐心绪不宁么,还在这嚷嚷让她烦躁。你快些闭嘴就是最好的了。”

红燕不信,又想要说什么,果然元绣挥了手,让她晚些等她不在院子的时候再让人来修。红玉应了声,连忙拉着眼睛瞪成乌眼鸡似的红燕,飞快地撤下去了。

可撤归撤,这样的小姐让人不安,但又不敢现身,只能躲在一旁花树后,偷偷的嘀咕。可即便是红玉对这次事故,也是一知半解的,两个人叨叨半天,干脆沉默。最后看着元绣坐在那里,发怔了大半天。等到她们蹲的膝盖发麻,人都发呆,才突然叫了一声,吓得红燕下意识起身,麻痹了的膝盖一抽,直接朝红玉扑来,将她压倒在地上,发出砰的声响,和巨大的惊呼。

鸟儿扑棱扑棱地飞走,戚戚哀哀地叫。

元绣的心,越发地冷了。她紧了紧衣领子,“你们去沏壶热茶,送点甜糕饼子来。”红玉应声走了,留下红燕还在原地杵着。元绣一怒,破天荒喝了她一句,“还不快去,愣着干什么!”

九卿不知道跪了多久,或许是一个时辰,又或许是两个时辰,对他来说,都没所谓了。元绣这个姑娘,却如他所说,是个很特别的人。跟他曾经看过的所有女子不同,不是拉着他嘘寒问暖地关切,也不是半真半假地说笑。她虽阴晴不定,可也透着一股旁人没有的真。她的病古怪,旁人只当她疯癫。可又有谁人知道,她冷眼旁观,笑他人看不穿,心中明若镜,止若水。

这样的人,被他搅得乱了心池。不知道该喜,还是该悲。

他笑的身子发颤,膝盖处传来阵阵刺痛,不断地提醒着他——这场假凤虚凰的黄粱美梦,该醒了。

吱嘎。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鹅黄缎面绣着娉婷莲花缀着珠片的绣鞋从昏黄的日光下迈入,接着是淡紫色的裙裾。

元绣提着雕花的梨花木食盒,放到桌上,慢慢地走到九卿的跟前,蹲下了身。

“你真跪到了现在?”

元绣又咬住了下唇,不知道此刻的心情该用什么来表达,只能盯着那人的脸,以期望能看出破绽,还叫她心底的那点愧疚不安至此消散。

九卿慢慢说道,“你希望我怎么回答?”

“我、我问你,不是你问我。”

“嗯,是你心里所想。”九卿收住了笑,元绣也不自知绷紧了身体,然后看着那人的手朝着她慢慢地靠近,最后落在她的头顶上,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动不了,好像被附了身,定住了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