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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退, 府内大夫名医走了一波又一波, 却仍不见好转。元定均着急, 数日不曾合眼, 终于也在元绣病倒后的第五日,急火攻心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若不是紫苑端茶进屋, 只怕还不晓得此事。

两人一倒,跟丢了主心骨似的, 府内人心惶惶。各屋各院内丫鬟小厮大气不敢喘, 生怕说错话做错事, 惹的主子动怒发火。

一灰袍老者,手提药箱, 自屋内匆匆而出, 还未走远,便被人叫住。他看起来无奈至极,叹息一声, 还是停住步子,“这位姑娘, 元小姐这症状老朽无能为力。解铃还须系铃人, 这心结一日不解, 这烧就退不下去。老朽医术不精,还是另请高人罢。”

他没给九卿再开口的机会,就将心里话说出。他也知这话着实不好接受,但事实本就是如此。那元小姐心结积郁胸口,不肯消散, 阻碍着病情复原。他医术再如何厉害,也不能替人疏通心思,排忧解难吧。

“这药钱老朽也不要了,告辞。”病没看好,还收人药钱,这招牌岂不是要坏?老者单手捋了捋胡子,叹气一声,摇着头就要离开。

九卿再次叫住:“先生,府内还有一病者,劳烦先生再移步看看。”

“哦?”

“正是员外元定均。”

老者吃了一惊,不过转念一想,爱女旧病不起,作为父亲担忧之下病倒也是情有可原。连忙催九卿带路前去看望病情。但九卿挂念屋内元绣,唤了红玉来给老者带路,稍后又回了屋,坐在元绣床前,默默地看着她。

“阿绣,吃了这许多药,怎就不见你病情好转?”九卿伸出手,提元绣掖好被子,叹气道,“大夫说你郁结于胸,不肯释怀,因此迟迟不愿醒来。你说,若是江九卿出现在你面前,你可愿睁开眼,再骂他一回?”

“阿绣,我错了,是我错了。打从一开始,我便不该结了那绣球,入元府当劳什子姑爷。随便扮作什么丫鬟小厮,或许反倒好些,不至伤你如此之深。”

“阿绣,你可知为何我此次归来,要化名朱蛾?”

“蛾,取名自飞蛾扑火之意。打从我下定决心回来,便没打算全身而退。我知你性子刚烈,定不会与我好过。只要你醒来,要杀要剐任你处置。”

床上之人一如往常,安安静静地躺在那。

九卿俯倒在她身侧,在她耳边温声低语:“阿绣,你睁开眼看一看,我,江九卿回来了。这一回,绝不再跑了。”

在她无法注意到的另一侧,元绣手指微微一动,却仍旧未曾醒来。元绣不醒,九卿才有勇气将心底深埋的心事说出。她从师父让她下山集齐宝物开始说起,最后说到对元绣的心意。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梦里都是你。见不到你,便日日思你想你,师父告诉我,这叫相思,还问我是否有了心上人。但我听在耳中,只觉得荒诞,你我二人皆是女子,又如何想恋?可世事往往如此捉摸不透,即便你是女子,我仍是要说,阿绣,喜欢上你,我不后悔,今后也不再逃避了。”九卿将脖子上还带着余温的那枚玉摘下,塞入元绣手中。

此时该到元绣服药时间,但红玉被她叫去送大夫,也没将药端来。只得她亲自前去。

九卿刚刚站起身要走,就觉得身后一阵拉力。她心中一惊,回头却见裙角被元绣紧紧攥住,不让她离开。

“阿绣?”本以为元绣已经清醒,可谁连连呼唤几声,仍旧是不见她睁开眼。九卿失望之余,却有几分庆幸。刚才吐露心事,若非元绣未曾醒来,她断然是说不出口的。

九卿轻语:“我去去便来,阿绣听话。”费了些劲儿,才将裙角自元绣手中拽落。

她转身离开取药,独留室内一片冷清,殊不知床上静卧之人眼角滑落一抹泪痕,染湿锦缎。

红玉不在小厨房看着火,若非九卿赶到及时,药罐里的药汁都所剩无几。厨房无人帮手,她就亲力亲为,将药汁倒在碗里,盖好盖子,还拿了几粒八宝枣子,端着红木托盘就要去元绣屋里。

还未等她靠近,就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尖叫。九卿手中的托盘应声落地,摔得粉碎,连带着滚烫的药汁都溅了她一鞋面,但她却浑然不觉得烫。

“有人吗!来人呐!小姐醒了!小姐醒了!”

红燕自屋里冲出,站在院中大声呼喊道,她本是来找红玉,谁知屋里没人照看,便入了屋,没想到见元绣坐在床上望着她,把她吓得愣住,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连话都没来得及与元绣说,就冲出屋大喊起来。

这一叫本就是下意识举动,她也并没寄托于有谁立马出现。毕竟元绣的院子,可并非任何人想来就能来的。但就在红燕转身要冲回屋里看元绣有啥需要时,眼角扫到了朝这里匆匆赶来的九卿。她步子一顿,不知为何犹豫了

“醒了?真的醒了?”

红燕还从未见过这张脸上露出这般惊慌失措的表情,她想,那负心郎脸上的表情也该是这般模样罢。但红玉转念一想又给否决了,既是负心郎,又如何会在意小姐如何如何呢?

“是的,朱姑娘,小姐醒了。这里没别的人了,你先进屋照看着小姐,我去找人——找大夫来!”红燕提起裙摆就要走,又被九卿叫住。

“大夫应该还在元老爷的屋里。你快去把他请来,这里有我,你别担心!”

“哎!”得了九卿的保证,红燕放心地转头就走了。

九卿也不敢再耽搁,连忙走进屋里。刚进门,心里又是一紧,有点不知该以何种面目面对醒来的元绣。她犹豫了一下,转身慢慢将门关上。脑中思考的,尽数是元绣可否听到她刚才那番话。越是想,越是不知所措。

但,有些事情再是如何不愿,也是要做的。

她深吸一口气转过身,那床与她离开时有了差别。先前帘子是掀开的,此时已经拉了下来,一眼是看不清里头的景象。

九卿只好走上前去,先是轻轻呼唤了一声元小姐,里头的人并未答复。很快又叫了一声阿绣,并伸出手要去掀帘子,但却被人喝住。

“你是谁?”

九卿没有回答,帐内元绣再问:“此乃闺房之地,未得许可,外人不得踏入。不知此刻,站在这——”

“阿绣。”

不过一句称呼,便打断了元绣逼人的质问。室内陷入一片沉寂,好半晌,是九卿先开的口。

“阿绣,我回来了。我可还有资格,站在这与你说一句话。”九卿步步接近,帐内未曾传来答复声,她便当做是默许了,一把掀开了帘子。

四目相对,元绣冷着一张还未恢复血色的脸望着她,淡淡地问:“你是谁?”

“阿绣,是我。江九卿回来了。”

即便是这样的消息砸下去,元绣的脸依旧是冷的,是平静的,是淡漠的。看不出丝毫的波动。仿佛她的心,已经彻底死去,不愿再为这些事情而起伏。

“你是江九卿,那朱蛾又是谁?”

九卿苦笑起来,“朱蛾便是我,我便是江九卿。”

“江九卿是男子,朱蛾是女子,二者怎能混为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