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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她的关爱,却没有因为她的疏远而有丝毫减少,他总是千里迢迢,寄许多玩意儿给她。

即便她后来嫁人,云颂不但给了非常丰厚的嫁妆,还时常捎信叮嘱,爱护有加。

“你出生我推演命数,卦上说你寿不长也,活不过十五岁。我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大难来时还是心如刀绞。听到你被困在大慈悲殿时,我曾匆匆卜了一卦,卦象说你寿数终了,本以为我们父女缘分已尽”

云颂顿了顿,继续道:“没想到救出你时,尚有一丝呼吸,我急忙观你面相突然又变成了富贵之相,而寿数却始终算不出为父卜算观相这么多年,从未失手过,然而,你命中玄机我着实参不透。”

云颂看着云初的脸,像是对云初说,又似自言自语。

云初心里犹如千军万马奔腾而过,有种将此番遭遇尽数告知的冲动,却不知从何说起。

“我看你形容困顿,似有难言之隐?这几天的事你祖母已经遣人告诉我,你想要如何?”

你想要如何你想要如何云初听见这几个字,胸中似有无数酸涩之意冲入眼眶,原以为见到云颂要费一番口舌,却没想到,他一路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不问因由,不看结果,只是坚定地站在自己的身边,问一句你想要如何?

云初仰起脸,强忍想要流出的眼泪,咽下喉中蓄了一世的委屈,颤抖着开口,“求父亲允许女儿,离开内宅,终身不嫁。”

说出这几个字,她心底陡然一松,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从眼角滑落

云颂望着女儿如释重负的身影,十五岁如花般的年纪,本该无忧无虑,却如此孤单和冷清

他沉默许久久到让云初觉得,刚才那一幕,好似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就在她以为没有希望的时候,听见云颂清了清嗓子,温声说道:“般若寺旁边有一个静安园,你且去住上些时日,再与我讨论此事。”

云初不敢置信地看着父亲,惊喜到泪如泉涌、手足无措。她颤抖着身子,满怀感激地朝着云颂拜了下去。

云颂皱皱眉头,弯腰将她扶起,轻声说道:“如今怎地如此爱哭?”

云初破涕为笑,掏出帕子抹抹眼泪,想道声谢,却又嫌生分,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云颂也不理她,径自走到书案旁,写写画画起来。

云初擦干眼泪,来到案旁,沉默地磨着墨,待情绪平复,方才问起:“祖母那里?”

“无妨,为父自有主张。”云颂轻声回答。

又想起那枚玉佩,“女儿重伤之时,父亲曾给了一枚玉佩”

云颂闻言,提笔的手顿了顿,犹豫片刻,将笔放下,叹口气,“那是你母亲赠送之物”

云初竖着耳朵半晌,发现云颂没有说下去意思,有些失望,试探道:“难怪,女儿拿着就觉得心安,仿佛邪祟不侵一样。”

“确实有别于常物,你好生保管。”云颂又提笔写起来。

云初见他无意谈及母亲张氏,不再勉强,又静静地磨了会儿墨,方才告退。

第016章 启程

自从那日,与云颂一番谈话之后,回到沁芳园,云初便吩咐丫鬟们,开始打点前往般若寺的行李。

又过几日,太夫人许氏当众宣布,将内宅全权交由大夫人周氏打理,姑洗带着大病初愈的捧墨,由赵妈妈的儿子亲自护送,回了西南老家。

不知云颂是如何与许氏沟通的,许氏将云初唤到松澜院好生叮嘱一番,又命赵妈妈亲自从库房里,挑出足足四车好东西,为她添进行李中。

让云初有种不是搬家,而是出嫁的错觉。

张妈妈身体恢复的不错,虽然行动还有些僵硬,却已经不需要人搀扶。云初不放心将她独自留在府中,禀了云颂,另置辆马车将她与宫芷、商兰先行送往般若寺安置。

云初如实将玉佩的来历告知阿晚,并将玉佩的样子画成图纸给他看。

阿晚见到图纸的刹那,有些怔忪,细细问了张氏的事情,便风一般飘走,再也没出现过。

云初都没来得及开口向他辞行。

周氏梦寐以求的大权终于握在手中,又是盘点库房,又是安插人手,忙得不亦乐乎。

云初临走的前一天去如意院向她辞行,她抓着云初的手,哭得梨花带雨,好生不舍,让云初心里腻歪的很。

强忍着周氏演完哭戏,云初忙借机告辞,出了正堂的门,她侧身回望,冷不丁地透过窗棂,看见周氏坐在榻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让她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种不好的预感如影随行,直到第二天马车出了东城门,踏上官道,路过五里外的长亭,看到几辆华贵马车、一袭张扬红衣的女子、一骑天蓝锦袍的少年,才让她恍然大悟。

云府六娘子,云萱。

开国伯府风光霁月、兰芝玉树的世子,大夫人周氏的亲侄,云初上一世的丈夫,周明煦。

重生以后,躺在床上的日子里,云初曾经无数次想象,与周明煦再次相见的场景。

彼时既怨又恨,觉得若是自己再遇见他,必然是连眼神都淬着毒,恨不得撕开他的皮肉,饮下他的血

而如今,猝不及防的遇见,他依然是那个“清风明月不沾尘”的美好少年,而她,却平静的连心脏都懒得多跳一下。

有道是,长不过执念,短不过善变。

上一世的爱恨痴缠,在醒来之后,如同一场惊心动魄的春梦,梦醒了无痕。

原以为,会爱个生生世世却没想到,短短十年,便将情磨碎了,爱碾成灰,最后连渣子都没剩下。

我曾经手忙脚乱地爱着你,历尽千山万水的靠近你,万劫不复地守着你,而如今,风淡云轻的路过你

这一刻,云初无比感谢这次重生,这是上天安排的一场酣畅淋漓的复仇。

你的爱还未开始,我的爱已经结束。

我其实可以选择:不动声色地勾引你、冷冰冰的漠视你、再恶狠狠地抛弃你。

不,我不会这么选,如今的我,连驻足的时间都不舍得给你。

生命如此美好,我何必再与你纠缠不清?

马车徐徐与那鲜衣怒马的两个人擦肩而过,过往的一切,不过呼吸之间,从云初脑海转瞬即逝。

她的目光,淡淡扫过女子和男子的脸庞,不带任何情绪。

车帘缓缓放下,云初闭上眼睛睡起觉来。

云萱目瞪口呆地看着远去的马车,半晌才回过神,黑漆漆的马鞭“啪”的一声,甩开再合上。

娇纵的声音难掩羞愤,“好个云无尘,你竟然装作看不见我!快!快!咱们走!赶上他们,我要让她好看!”

周明煦见状,微微笑起来,“不是听姑母说失忆了吗?何必气恼。”

他脑中闪过那女子的淡淡一瞥,似藏有万种风情,却如冰湖一般沉静,让他的心像被羽毛轻抚,微微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