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历事无巨细都和着酒吐了出来,仿佛再不多说一些,这辈子就再没机会说话了,到后来,他忽然苦笑一声,说道:“其实多年以来,我都很羡慕你。”
“怎讲”李不琢讶异地看着李琨霜,这点酒还不足以让人说醉话。李琨霜在铁马城便是远近闻名的神童,被高人收为亲传弟子,入幽州后,也没甘心当凤尾,成了年轻一辈的翘楚,从没受过什么挫折。
“小时候我虽取笑你是个瞌睡虫,甚至还带人欺负过你,那其实是我羡慕你能不用整天读书做功课,我在蒙学读书时,你总在睡觉,着实叫人眼红。”李琨霜顿了顿,“后来,你到幽州以后,竟把我抛在了后面,这是我万万不能忍受的,自那以后我茶饭不思,夙兴夜寐地修行读书,却还是没能赶上你。”
“你这样想,我倒成了你的心障了。”李不琢说着,却在心中暗道,自己和李家的那些恩怨,又何尝不是心障。
他紧接着道:“都死到临头了,还说这些东西做什么。”
“有的话就是死到临头才能说出来,不然,你我往日见面的时候,哪次不是形同陌路”李琨霜咧嘴笑了笑,站起来对着脚下苍茫的云雾,迎风张开手臂,“到了这时候,我以前孜孜不倦追求的,修为、名利,都派不上了用场。我们被困在这几千丈的高处便束手无策,而前些天,我却看到一只雀儿优哉游哉从城底飞了下去,嘿嘿,你是幽州解元,我也是解元,我比下了多少人,到头来却比不过一只小雀,真有意思。”
“别丧气。”李不琢喝了口酒,“苍梧也有机关术,若能在城里找到一只木鸢,兴许还能飞下去。”
“你以为我没想过”李琨霜摇头苦笑,“咱们这儿有龙池柱庇佑,风只能吹进些许,但你看看外头。”
他说着随手抛了片碎木出去,刚抛出几丈远,那木片就被风撕成了几片。
“这样的风,就连墨师机关船也难捱。”李琨霜道,“若无法相护身,谁都出不去。”
“那就结出法相,去搏一线生机。”李不琢顿了顿,“眼下六部众撤离,龙池柱守卫空虚,若能攻入其中,夺取天柱神髓,这就不是妄想。”
“攻入龙池柱呵。”
李琨霜这半月间已试过从龙池顶端进入龙池核心,但变故发生后,那祭台中的守柱人却仍未离开,他试着从别处的龙池裂缝进入核心,但裂缝尽头,却尽是玉化的木墙,比困住李不琢的那道禁锢还坚不可摧,他早已放弃尝试。
刚准备摇头,李琨霜见到李不琢的眼神,却晃了一下神。在如此绝境中,李不琢眼中仍没有丝毫死志,回想半个月前,自己刚知道被困在龙池圣城的时候,应当也是如此。蓦地,李琨霜心中又再度燃起三分求生的欲望,他咬了咬牙,道:“攻入龙池柱好,好,左右都是一死,我便听你一言又何妨”
第338章三百六十六:壁上名
云外谷西面的石庐中,李素师背后的画卷上云雾涌动,难以窥见苍梧的情况。
已半月过去,苍梧之外的人只知道苍梧界中已生出极大变故,而那些尚未回归苍梧的天宫炼气士仍被困在其中。此时,终于有人对李素师请愿道:“请圣人出手,解救族人。”
“我自会出手,但不是现在。”李素师终于许下了让众人心下稍安的承诺,“眼下苍梧半数已落入秩宗掌控,我若随意出手,救人不能,反受其害。只有趁他升起六柱,最终要炼化苍梧界的最后一步,我再引浮黎大道长河,方可接引众族人回归。”
“圣人仁心,是我等急切了。”请愿者不由惭愧道。
众人又相互讨论起来,不少人摇头叹息,圣人出手虽是幸事,但攻入蒿宫的七位真形境高手,恐怕是回不来了。这七名真形,人人都是开宗立派的大宗师,却尽数殁于这一役中,真是让浮黎元气大伤。圣人虽超凡脱俗,却也不是万劫不灭的,若有圣人破碎虚空,以身化道,归入虚无,七天宫便有青黄不接之险。
李素师淡然看着众人心忧哀叹,却蓦地说道:“包括孙赦在内,他们八人,生机断。”
众人皆有惊讶之色。霍然形最为冷静,作为李素师的门徒,他察言观色,不禁问出了众人都想问的问题:“圣人可是算出了什么他们的生机又在哪”
“生死参半。”李素师道,“是生是死,全在秩宗抉择。”
众人面面相觑,十分不解,有人猜测道:“秩宗乃苍梧之首,格局野心非凡,若将他们放回来,以此举收拢人心,倒也有可能。”
当即有人反驳道:“一入真形,明悟本心,又岂会被这些手段动摇秩宗不会不明白这点,便不至于放火归山。”
“但圣人亲口说,他们生死参半”
众人吵得不可开交,李素师终于平息了争论,道:“当年秩宗入苍梧界前,还曾找我请教过一些修行疑难,当时我也没想到,他能有如今这番修为。”
李素师这一番话,让庐中鸦雀无声。
好一会儿,才有人压抑着惊诧,嘀咕道:“难不成”
“他是浮黎中人”
“不错。”李素师点头,“早在千年前,便有人算出了苍梧之患。当年,秩宗潜入苍梧,本是为了彻底解决此患,但多年过去,他的成就早已超出我的预料。若他初心未改,如今升起六柱,定会在劫期来临之时,一举覆灭苍梧精锐,绝此后患,但多年过去,如今他竟有了成圣的契机,若完全炼化了那苍梧界,我也不敢说挡得住他。”
李素师一番话让众人心头大震,但平静下来,有人便叹息道:“成全大义,还是超凡入圣,两难,两难啊”
“我等以外心来言,自然是大义当先,但若真让我有成圣契机”
“何况他入苍梧多年,难免对苍梧之民难以割舍,若说不改初心,谈何容易”
众人都是境界超群的炼气士,说起话来便不虚伪,十分直白,大都认为秩宗不会放弃成圣契机。
就连李素师也点头道:“诸位说得不错,如今便只待看他如何抉择,若他要覆灭苍梧,负此罪业,为浮黎永绝后患,届时苍梧毁于劫数之下,我不计代价,也要将他接引回来。但他若不甘放弃成圣,要携苍梧界攻入浮黎,届时我便全力阻拦,也请诸位助我。”
“定不辱命”
。
“苍梧之民虽与我族同源,但分离数千年,已成异族,我等纵使身死,也不会放他们踏入东极一步”
众人纷纷承诺下来。
又有人问:“敢问秩宗究竟何人”
这问题实属绝密,不过在场中人,都是有资格知道绝密的人。
李素师轻轻向侧后方瞥了一眼,眼角余光扫过那画卷上翻涌的雾气,淡淡道:“说起来,此人的名号,你们都听曾过。”
蒿宫。
赵东流等人被那青光摄走后,本以为已是死路一条,但谁知,他们醒来时竟只是被封住了修为,连在蒿宫之中的进出都没人阻拦。
就连之前被当成人彘一般,给蒿宫当成养料的孙赦,竟也被放了下来,换上了上好的衣衫,似乎从未受刑。
这半月间,众人除了不能离开蒿宫,一直未曾见到秩宗外,简直受到了上国使者般的对待。但连孙赦也不知道秩宗究竟是何用意。
今日,赵东流一干人终于被秩宗一齐唤到蒿宫的大殿上。
众人只当是鸿门宴,准备慷慨就义,谁料,这回却仍没见到秩宗的面,只是得到了秩宗的亲随,蒿宫总管的一句话,告诉众人,他们可以离开蒿宫了。
“秩宗当真要放我们离开”
赵东流不禁问道。这消息太突然,让他们第一反应便觉得其中有诈,但转念一想,以秩宗那神乎其神的手段,又何必使诈,定然是真要放他们离开。这便匪夷所思了,难道秩宗已狂妄到压根不把八名真形境炼气士放在眼里的地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