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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着!他们如果安分守己好好跟着你,家里人还能太太平平过日子,他们要是哗变又或者逃跑,难不成就彻底丢下家里人去做孤魂野鬼?”

“阿容,别发呆,进城了!少去看后头那些人,你给我把汪枫看好了!”

闻听此言,甄容这才如梦初醒,当下一面策马前行,一面瞥了一眼另一边那个不是囚徒的囚徒。不过是半个月的功夫,从死人堆里被人刨出来的汪枫就瘦了不止一圈,当年在上京城中也颇为有名的贵公子,现如今已经形销骨立,乍一看去那紧身袍服竟是显得宽大了起来。

皇帝对于秋狩司擅自调派兵马的事大为震怒,当日在发现黑水卫和白山卫确有参与劫杀萧敬先之后,就已经命人星夜赶回上京城赐死汪靖南,可对于汪枫却竟是网开一面。

虽则汪枫的禁军右将军之职就此拿掉了,可还给了一个秋狩司司官,就连甄容也觉得此举实在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而这次还是萧长珙给他解说了此中关节:“明明是出来干私活,谁会带着黑水卫和白山卫的标记?很显然,这里头有诈,很可能就是萧敬先捣的鬼。汪枫这个年纪轻轻的那时候又没看出其中关节,所以皇上也算是看在人年少轻狂的份上,给汪家留了根苗。”

不同于那些被萧敬先连累的兵,甄容和汪枫谈不上任何交情,此时也没有与其搭腔的意思,只是控制着两人之间的距离,以防汪枫在骤然回到上京却又面对父亲死讯的时候发疯。果然,当通过了那阴暗的城门券洞之后,汪枫突然一抖缰绳,夹紧马腹往越小四靠近了过去。

甄容连忙策马跟上,好在汪枫终究是在他已经不能再忍,打算出手阻拦的时候,最终放慢了马速。他也少不得控制了坐骑,保持与其平行的态势,随即就听到人低声说道:“卑职恳求郡王准许,回家看一眼父亲。”

听到是求这件事,甄容不禁心头叹息。汪靖南对于南朝使团的敌意深重,而对于萧敬先的敌意更重,甚至为此对他动之以重利,希望他反戈,这样一个犹如毒蛇一般的人死了,他当然不会觉得惋惜同情,可汪枫作为人子希望回去见一眼此时应该躺在冰冷棺木中的父亲,却也无可厚非。

然而,对于汪枫这句话,前头的越小四却犹如没听见似的,既不回头,也不开口。

汪枫对此早有预料,痛苦地握紧了缰绳,指甲几乎陷入了肉中,却是干脆深深低下了头:“从前是父亲和卑职做错了,请郡王能够宽宏大量,给卑职一个机会!从前父亲在秋狩司的那些私人,卑职都会把名单一一罗列出来给郡王过目,今后也会肝脑涂地为郡王效命。”

这一次,越小四终于略微侧过头来,皮笑肉不笑地挑了挑眉:“说完了?”

见汪枫的头几乎埋得比马脖子还低,他才轻描淡写地说道:“你自己说的话,自己记住。我给你三天的假,你把该办的事情办好,然后自己去秋狩司报到!别忘了,若不是皇上法外开恩,哪怕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的司官,也不会给你。”

“是,卑职多谢郡王。”

这一次,汪枫竟是滚鞍下马,单膝跪下行了个礼。等到他牵马离去的时候,步履缓慢,脊背佝偻,自始至终深深低着头,没有让任何人看到他那痛苦到发狂的表情。

他没有想过逃跑,没有想过再去纠集一批父亲的旧部来干什么,因为已经不可能了。萧敬先去了南边,已经不在北燕,他还能向谁复仇?向甄容和那些晋王府侍卫?还是向背后那些同样被丢下的可怜虫?又或者是向皇帝?

他唯一的期望,不过是他从前一直都没有体会过的,低下从来都是高昂的头颅,在别人的手掌心走出一条路来。记得父亲把他送出上京时曾经说过,如果失败,只要能活着,哪怕是跪着也要把那条路走通,否则汪家就完了!

而越小四并没有停下,只是侧头看着汪枫从视线中渐渐消失。直到人完全看不见了,他才动了动手指把甄容叫到了身边,随即似笑非笑地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怕他跑了?”

这一次,甄容终于有些体悟:“汪靖南死了,汪家差不多就垮了,纵使秋狩司里还有他的人,想必大多数也会权衡利弊,不会再跟着汪枫一条道走到黑。而且,之前的上京之乱影响这么大,除却晋王,左相也遇刺了,这些人都会觉得是汪靖南放纵了那场动乱,自然会注意汪枫一举一动,如果再没有郡王这样的靠山,他别说插翅逃跑,就连活都活不下去。”

“答得很全面,不错,很有长进!”越小四笑眯眯地对面上毫无得色的甄容点了点头,随即才漫不经心地说,“你应该都看清楚了,这就是北燕。如果说在南吴,弱肉强食的表面上还蒙了一层温情的面纱,那么,在北燕一切就都是赤裸裸的,这是食肉者的天下!”

他说着就露出了白牙,竟是露出了一个有些狞恶的笑容,声音也低沉了下来。

“你小子什么都好,就是心太软,手太软,得尽快适应一下才是。现在交给你一个任务,我要带人去秋狩司见康尚宫,然后去见左相和右相,你呢,领着这一百号人去晋王府。我听说皇上明明已经拨给我的另一批骑奴却没送到我的王府,到时候怎么做,还用我教你吗?”

甄容先是一愣,随即立时恍然大悟。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低头应道:“我明白了!”

“明白了就好,可别让我失望。”越小四笑吟吟地轻轻拍打着甄容的肩膀,随即打了个呼哨,这才对那些一路上没少费劲拉拢的精锐兵士道,“儿郎们,随我去秋狩司,回头我设宴给大家接风洗尘!”

随着一大堆人欣喜若狂地轰然应诺,越小四一马当先,呼啦啦数百人就这么如同狂风卷过大街,倏忽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直到这时候,被丢下的甄容方才策马徐徐转身,直面着那一百名谈不上精气神的军士。他没有在意其中某些讥诮的目光,直到几乎要马头对马头地撞上打头那人。

“我不想说什么给你们打精神的话,我知道落到这个地步,听什么假大空的话都已经没用了。可你们自己看看骑着的坐骑,想一想为什么被贬骑奴,而不是被直接发落去矿山盐场之类的地方做牛做马?你们还能够骑马,便代表在别人心目中,你们还是精锐,还有将来!”

他顿了一顿,这才继续说道:“现在我要去接当初在晋王府力扛叛军到最后一刻的同伴,他们曾经是晋王府侍卫,也是和你们一样被丢下的,现在都和我还有你们一样,被皇上发落去了兰陵郡王府。愿意去的就跟上我,不愿意的就自己滚去兰陵郡王府洗刷马厩!”

甄容说完就再次调转马头,头也不回地说:“我不逼你们,可如果连自己都认为自己完了,那才是真的完了!”

这话他既是对那些原本属于岳中的军士说的,也是对自己说的。话音刚落,他就使劲挥下马鞭疾驰了出去。听到背后没有任何动静,他在心里苦笑了一声,暗叹自己到底没有越千秋那样蛊惑人心的天赋,不知不觉就握紧了身边的佩剑。

哪怕只有他一个人,他就算硬冲,也一定要冲进去把那些曾经并肩作战的袍泽都带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