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他刚刚和越影的说话声音并不大,但只是隔着一层上头的瓦片,他姑且就当那一番谈话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到了,索性就直接走到了小胖子身边:“什么情况?”
小胖子小时候暴虐,如今这些年算是克制多了,可刚刚那一幕还是看得他头皮发麻。此时此刻,他神情复杂地瞅了越千秋一眼,低声说道:“陈公公刚刚直接把他的牙一颗颗拔了……”
越千秋顿时觉得一阵牙疼。要知道,这就是换成现代社会,牙医那也是让病人最恐惧的医生,几乎没有之一。他曾经拔过一颗勤根牙,那疼痛他这辈子都绝对不想体验第二次!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不知不觉更压低了一些,仿佛生怕惊动了陈五两牙齿遭殃。
“那么疼的事,他就一声不吭吗?我刚刚在屋顶怎么没听见?”
“你能听见才是怪事!”小胖子给了越千秋一个鄙视的眼神,“一来之前陈公公射他那一箭上有麻药,二来杜白楼在他嘴里塞了个软球,能用工具拔掉他的牙齿,他却发不出什么声音。”
说到这里,小胖子自己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心想自己当年换牙的时候,如果看过陈五两这种恐怖的手段,他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每天晚上做拔牙的噩梦!
相对于此时虽说有些受到惊吓,但因为是死里逃生的受害者,所以自然而然颇有点站一条战线趋势的小胖子和越千秋,刚刚因为看到那拔牙的血腥一幕而吓得腿软坐倒,因此被严诩给拎到这张贵妃榻上的李崇明,他就明显心惊肉跳多了。
他见过杖责鞭笞,可这种匪夷所思的手段却还是第一次体会。
这会儿,后背心凉飕飕湿漉漉的他反反复复地想着之前自己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的一幕,目光不知不觉又往越千秋和小胖子瞟了过去。见两人此刻一副彼此互相嫌弃的样子,想到之前越千秋那几乎不假思索地一抓,他知道自己已经可以丢掉最后一丝侥幸了。
越千秋和英王李易铭……从来都不是什么死对头!李易铭这个唯一的皇子,原本应该是孤家寡人的皇子,竟然能拥有一个朋友!如果不是真正的朋友,越千秋怎么会在那么危险的情况下救人!
就在李崇明狠狠捏紧拳头,强迫自己不去理会地上那刺客的呜咽时,他终于听到了陈五两那别人绝对不会认错的嗓音:“好了,接下来没有一颗牙的他再也别想咬舌头了,毒囊也已经完全取出,把他嘴里那颗小木球拿出来,这会儿我那一箭的麻药劲头快过了,可以审了。”
第六百零七章 一窝虫子
“杀了我……”
“杀了我!”
当呼铁林那因为没有牙而漏风的嘴中,一次次吐出了那字眼时,他得到的回复却只是陈五两那阴恻恻的笑脸:“事到如今,死活就由不得你了。如果你什么都不肯说,那么一会儿铁锤拿进来之后,你可以试一试全身上下的骨头被一寸寸敲断碾碎是什么感觉。”
见他的目光盯着自己的膝关节,想到刚刚木球堵口,手筋脚筋尽断之后,眼睁睁看着一颗颗牙被人硬生生拔出,满嘴流血的惨状,即便分明早就中了麻药,他也已经感觉到了那仿佛深入骨髓的剧痛,此时那麻药的效果已过,他只觉剧痛如同海浪一般前赴后继袭来,终于生出了深深的恐惧。
出手前别人答应好的接应根本就不见踪影,而最后的倚仗毒囊也已经被人取走,如今他手脚筋俱断,满口牙亦是被残酷地拔光,难不成真的要等到身上的骨头被人一点一点敲断吗?
杜白楼从当年在余家,清闲到一年到头难得出一次手的供奉,到现在的总捕司一等捕头,手上也不知道拿过多少罪大恶极的江洋大盗,杀人惯匪,心肠早已是如同铁石一般冷硬。哪怕如今呻吟求死的是自己曾经的下属,他却连眉头都没有动一下,反而说出了一句警告。
“行刺皇子如同谋逆,如果我没记错,你早就娶妻生子了,就不为他们着想?”
“杜前辈,他能做出这种事,家人肯定早就送走了,你拿这个威胁他,实在是对牛弹琴。”
严诩一想到刚刚徒弟和表弟同时在鬼门关上走了一圈,什么悲天悯人,慈悲为怀的道理,他早就丢就九霄云外了。满心不耐烦的他恶狠狠在人面前蹲了下来,一把拽起呼铁林那头发,一字一句地说:“你自己想想,你现在像条死狗,背后指使你的人却逍遥自在,凭什么!”
这凭什么三个字终于击破了呼铁林本来就已经极其脆弱的心防。痛得整个人都快蜷缩在一块的他一时涕泪齐流,嚎啕大哭。而严诩到底不比心如铁石的陈五两,也比不上杜白楼杀人多了心肠硬了,眉头大皱的他忍不住松开手站起身往后退了几步,觉得这幅样子实在难看。
行刺的事情都做了,居然这么没用?
“是秋狩司……我是北燕秋狩司的飞蛾……”
一听到飞蛾这两个字,杜白楼和严诩的反应只是皱眉,而陈五两却面色大变。他一个箭步上前去,竟提着领子将如同一摊烂泥似的呼铁林从地上直接硬生生拽了起来。他阴狠地盯着对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说你是飞蛾?什么时候当的飞蛾?谁让你当的飞蛾?”
还没等呼铁林回答,越千秋就觉得自己这会儿犹如在看一出谍战剧,他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和小胖子低声开玩笑道:“北燕秋狩司给谍子起名字是不是太没水准了?有飞蛾,是不是还有苍蝇和蚊子?这不是一窝虫子吗?”
他的声音明明很低,陈五两的注意力也明明并不在他身上。可此时此刻,那位掌管内侍省,年纪已经上了五十的宦官却是头也不回地说:“倒是给九公子猜中了。秋狩司除了布网的红蛛,也就是主持一方的头头。确实有三种谍子,除了飞蛾之外,一种叫蝇,绿蝇;另一种叫蚊,白蚊。”
仿佛背后长眼睛看见了越千秋那几乎把眼睛瞪出来的错愕,陈五两就淡淡地说:“飞蛾的话,顾名思义,飞蛾扑火,平日隐伏不出,只需要利用身份打听一下情报,不需要干别的危险勾当。关键的时候一次性使用。不管事后成功还是失败,这个谍子就算是废掉了。”
“至于绿蝇,就和大多数蝇类一样,嗡嗡乱叫,缠人烦人却不能伤人,多数用于捕风捉影,煽风点火。而白蚊就不一样了,那是会咬人,会吸血的。”
解释了这三种人的区别,他方才看向瞳孔已经剧烈收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