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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想领教她那一手足可当自己师父的小擒拿手绝学,下一刻就立刻松手。

“那个……今晚能陪我一会儿吗?”话一出口,他就觉察到了其中的语病,不等人转身就立时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能找个清静地方陪我喝酒吗?”

周霁月这些年执掌一宗,在人前威严外露,除却宋蒹葭那些女孩子们,寻常的同辈又或者同龄人除非成群结队,否则根本不会随随便便邀约她,除却从来都只当她是当年那个小女孩的越千秋。所以,她对于前半截话只是微微皱了皱眉,脸上根本没红一下,心底更没有任何遐思,直到听见后半截话。

敏锐地察觉到越千秋刚刚那嬉皮笑脸不正经之下,仿佛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不安,她就毫不犹豫地点点头道:“去哪?”

“小酒肆那种地方今天晚上肯定人多,去石头山上玄刀堂吧。我给大家放了假,随便他们到哪逛去,这会儿肯定人不多。唉,真心没想到,等过了正月,我就是掌门了。我还以为至少要过个二三十年才会接下这副担子的,没想到马上就能和你平起平坐了。”

周霁月知道需要听的只有第一句,至于之后越千秋的那些感慨,她只要当耳旁风就好。也正因为如此,她瞅了一眼白雪公主,突然似笑非笑地问道:“我今天是步行出来的,现在只有你这一匹马,你难道打算和我一块,两人骑一匹马到玄刀堂去吗?”

那天晚上曾经和周霁月两人合乘一骑,那种滋味越千秋当然不会忘记。如果按照他那德行,此时当然是高高兴兴地答应,可看到周霁月那似笑非笑的样子,他思量再三,最终还是把头摇成了拨浪鼓,随即一本正经地说:“月色正好,让白雪公主自己回家,我们走路去!”

月色正好?周霁月看了一眼被乌云完全遮蔽的月亮,简直对越千秋的信口开河哭笑不得。她也懒得与人理论,眼见越千秋一巴掌轻轻拍在白雪公主的马股上,那匹傲娇的小母马打了个响鼻,继而回头瞥了她一眼,竟是一溜小跑就这么去了,她只觉得那匹坐骑的眼神似乎通人性,透出了浓浓的看热闹之心,不禁暗骂了一声有其人必有其马。

一路上,两个人并肩而行,闲扯着那些在大庭广众之下也无伤大雅的话题,像是无话不说的友人。天上的月亮既是被遮蔽了,他们走的又是少有人经过的暗巷,因此地上几乎看不见那拉长的影子,只是偶尔某些小巷子里会传来痛苦的呜咽和闷哼。

用越千秋的话来说,这叫做顺手为灯节时期的金陵城治安做贡献,清理了一下那些鸡鸣狗盗之辈。

而周霁月见越千秋把那些财迷心窍劫财甚至想要劫色的家伙打昏之后不算,又解下他们身上的裤腰带又或者其他外套把人捆成粽子吊起来,随即还戳破人家手指,蘸着人家的血在脑门上写贼或是盗字,她更是哭笑不得。

“你这是不是太过分了?贼盗也未必是天生的,有可能是生计所迫……”

“如果是平时,我教训一顿也就顺手放过去了,可眼下不同。刚刚你看见了,满城那么多姑娘媳妇成群结队地走出来,万一碰到某些坏家伙,被打昏了之后拖到暗巷,那就不是毁了一个人,很可能会毁了一个家!而且你没发现吗,咱们碰到的这几个,眼神和嘴都很不好。要不是没时间,我就直接把人丢衙门去了。”

本来就心情很糟糕的越千秋手脚麻利地把一个鼻青脸肿昏迷不醒的大汉吊上树,却又伸手在其脸上重重拍打了两下,随即又讥刺地笑了一声。

“如果是七八岁的年纪,为了生活所迫,又找不到活计,偷个馒头包子,又或者是在人身上偷点钱之类的,那么还可以原谅。可这些在暗巷里等着打人闷棍,不管可能致伤致残致死,根本就只想着自己的家伙,遇上我们这样的强龙,别说在这寒风里头被吊一晚上,额头上被我写上贼盗之类的字,就是被活活打死,那也是活该!”

周霁月终于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什么。想当初她一路上京时,为了生计同样是做过很多现在想想脸红愧疚的事,包括偷了人家那一匹价值不菲的马。

唯一庆幸的是,她遇到了越千秋,又跟着严诩学习读写,后来在白莲宗重回武品录之后,她更是想方设法找到了原主赔补。否则,如果她再一直漂泊下去,日后会因为仇恨偏激变成什么样的人,那就说不好了。

但大多数人即使穷困潦倒,好歹还是有那么一丁点底线的,他们这一路遇到的这几个家伙却不一样,下手都极狠,不留任何余地,甚至有一个更是看到他们眉清目秀,还嚷嚷着要卖人去妓馆娼寮之类的话,结果越千秋差点下狠手把人给阉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这会儿越发确定了一件事,越千秋的心情不好……很不好!

尽管不是正月十五正灯的这一天,但石头山上的玄刀堂黑灯瞎火,确实显得冷冷清清。一年到头练武认字的弟子们,在这难得的狂欢夜中都出去玩了,这也是越千秋提早通知过的。毕竟,就在年前,如今的玄刀堂又从北边收容了一些孤儿,比往日更加热闹。

在路上找了个小酒肆,买了两葫芦烫好的酒,越千秋顺手找了间屋子进去拿了一盏油灯,随即笑着对周霁月招了招手,两人轻轻巧巧爬上了最高处点将楼的屋顶,在这寒风呼啸的大冷天里,两个人竟是就这么并排坐在了屋顶上吹风。

拿起酒葫芦和周霁月一碰,越千秋一仰脖子咕嘟咕嘟痛喝了一气,哪怕酒液洒出来沾湿了大半衣襟,他都没有在意,直到放下酒葫芦之后,周霁月递过来一块帕子。

“别自认为身体好就不当一回事,快擦干净!否则回头下去的时候该结冰了!”

越千秋笑了笑,也不扭捏,接过帕子掩在衣襟的那一摊水渍上,随即方才轻描淡写地说:“我就是想吹吹风冷静一下,最近乱七八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有些事情哪怕是对爷爷,对师父,我也不敢拿出去说,再不找个人倒一倒,我就快憋死了。”

说到这里,他就看着周霁月咧嘴笑道:“今天晚上得麻烦你当一下我的垃圾桶,让我痛痛快快吐一吐那些垃圾话!”

周霁月本来只觉得啼笑皆非,等发现越千秋那笑容极其勉强,知道他恐怕是真的憋狠了,她这才轻轻点了点头。听着越千秋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开始说回京之后那林林总总一件件烦心事。

这些事里,有的她知道,有的她隐约有所察觉,还有的她真的一无所知……因此听着听着,她就大致明白越千秋为什么会这样烦躁了。

然而,当越千秋用极低的声音说到东阳长公主和皇帝去见萧卿卿,不数日后萧卿卿在一个雨夜消失的始末时,周霁月不禁遽然色变。她不用细想都能意识到,如若萧卿卿关于小胖子身世的那番话散布开来,那对于大吴乃至于北燕,又或者说整个天下,那会有多大的震动。

见越千秋暂且打了个顿,她忍不住开口说道:“千秋,虽说你憋着难受,可你既然连越老太爷和严掌门都瞒着,那么对我说这件事,到底不那么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