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更不知道未来要去哪里,要做些什么。
那我就叫中原中也吧。春琴微笑着对他说,中原是我叔叔的姓氏,他是位非常正直的值得尊敬的人,我把他的姓从给你,希望中也长大后跟叔叔一样,强大而高洁。
中也是我喜欢的名字,很久以前父亲跟我说有位名字响彻文坛的大诗人叫做中也,能成为诗人的话,绝对读了许多书,受到了很好的教育,不会在贫民窟里乞食,也不会日日活在暴力与危险里。她笑了,清澈透亮,中也想到了蔚蓝的大海,想到了敞亮的星空,我把他的名字送给你,希望你能离开这个地方,希望你能平安喜乐。
他那时尚不能理解春琴的话,只是用湛蓝色的眼镜盯着她看,心中充满了温暖。
他被带到了羊。
一开始羊的成员不多,与春琴年纪相似的女子有三四人,还有就是比她们小的,小孩子跟中原中也相仿,处于无自保能力的时期,香卉当时就在了,她十二岁,当雏妓太小,常常留在家里帮做家务,给最小的孩子洗衣擦身,用过期的牛奶与压缩饼干炖一锅糊糊。
香卉看不事生产的小孩子,就像在看草履虫,嫌弃之情从每个毛孔里透出来,她也从来不跟小孩子说话,而是条小尾巴似的跟在春琴她们后面,忙上忙下,那时她眼里有星星在闪烁。
春琴的神色常常是疲惫的,她晚上出门,早晨再回家,中原中也五官灵敏,嗅觉尤盛,他跟其他孩子不同,那些孩子永远都睡不醒似的,八九点钟就早早地上床了,隔天再起来。而他没有睡意,凌晨还睁双大眼睛,凝视漏风的屋顶。
早上四点钟,春琴与几个女孩子回来了,廉价的香粉味飘进中原中也的鼻子里,连带三言两语。
我们自己生活已经很辛苦了,还要看着他们。
孩子越来越多了,春琴,你不是才捡了一个小孩子?
是个男孩儿,什么都不记得。
但我们得帮助他们,我们活下来不也是因为前辈哺育吗?
这是贫民窟的传统,孩子一代代就这么活下来的。
说的也是
这样吧。他忽然听见春琴姐的声音,我带来的孩子,就让我来养育吧。她疲惫而坚定,强大的保护弱小的,成年的羊哺育小羊,我就是被这样养大的,我看见中也,像是看到了以前的自己,也倒在路边,从内心深处感到迷茫,于是我希望自己能够帮助他。她带一声暧昧的红痕走到橘发孩子身边,后者赶快闭上眼睛装睡,他借皎洁的月光把她一身凌乱的衣衫收入眼底。
[不能被春琴姐发现。]他告诉自己,[绝对不能。]
柔软的手掌放在自己头上,她慈祥地摸中也的额头,像是一名母亲。
要健康长大啊。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摇篮曲。
羊那时候并不是自卫组织,而是弱小者的结社,最大的人也就是十几岁的少年少女,他们偶尔会从街道上领来无所依凭的孩子,养育他们,即便只能提供过期的牛奶,这在贫民窟也是万分可贵的。
在废墟上,善心浇灌出小小的花。
平太已经在做苦力了,他跟香卉一样大,在港口做短工,抬行李,搬砖头,等偶尔回家时,他警告羊里面的小孩儿:你们以后得报答我们,尤其是春琴姐他们。他好像在叙述人世间的真理,语调却沉重莫名,她为我们付出太多了。
大概也就是之后几天,中也意识到自己是有异能力的,年长的孩子对他们进行常识教育,他自己也懂得堪堪几百个汉字,却也能够教导一个字不懂的人。
这里识字率不高。
教着教着,他的思想会跑马,增添其他新物,有次就讲到了异能力。
中也深深记住了。
他花了好几天实验异能力,如何使用它,天生就刻在中也的脑海里,他以极快的速度掌握了,然后迫不及待想要告诉春琴。
那天发生的事让中也叙述,大概是哪怕电视剧里都不会有如此狗血的剧情吧?
春琴姐?春琴姐?
他兴冲冲跑回去,却发现春琴躺在床上。
床是块完整的沙发垫子,被一个孩子发现后费九牛二虎之力拖回来,他们一同洗刷干净后就成为屋内最好的一张床。
春琴躺在上面。
怎么了怎么了?他的力气很大,像只蛮牛,在人堆里横冲直撞,把所有人都撞翻了,中原中也挤到了最前面。
她、春琴姐她忽然晕倒了。一小女孩儿蚊子哼哼道。
原因?
她发烧了。又有人说,我们刚才测量过37度半。
应该算是低烧吧?
但春琴姐不舒服好几个月了,她之前让我找过温度计,也是低烧。
中原中也沉默了一会儿,随即他立刻把人抬起来,他很矮小,完全是孩子的身材,而春琴就算再瘦弱也已经是大半个成年人了。
你要带他去哪里?
我听说黑街里才来了个医生,医术很高,什么都能救治。他讲,我要带她去看医生。
你有钱吗?
没有。中也想:[但我有异能力,可以用异能力抵债。]
唔。森鸥外看检验报告,你带回去吧,我给你开点吗啡与止痛片。
拳头,陡然握紧了。
我有异能力。中原中也沙哑着嗓子说,是很强大的异能力,无论做什么只要与暴力相关的都能帮到你,即使是黑手党上门我也能摆平。现在房间里只有他与森鸥外两个,其余人都不在,他从椅子上下来,武士最高规格的请求无非就是土下座,中原中也与生俱来的傲骨都被他丢到一边,此时此刻只要有恩于他,抚养他,将他带到羊里面的春琴能够活下来,他什么都愿意做。
拜托你。额头扣在地上,请您救她。
森鸥外摆出苦恼的神色:哎呀,这就让我不是如何是好了。他讲,你快起来吧,并不是你有异能力她的病就会好。
我是一名医生,哪怕病患有一点点生存的可能我都会通知家属,但她是真的不行了。
别看是小诊所,我这里可是什么都有,包括可爱的护士与检测机器,血项检查、骨髓检查、尿酸浓度检查、细胞遗传学检查都安排她做了,结果也是大医院出来的。
是血液病哦,小家属。他说,而且是晚期,绝对无法治愈的那种,我们能做的只有让对方尽量无痛苦地走完生命的最后一段路程而已,出于人道主义,注射一定量的吗啡也毫无问题。
我明白了。明亮的眼眸沉淀下来,中原中也站起来又对森鸥外鞠了一躬,非常感谢。
贫民窟忽然多了一个新组织,小范围的人知道组织的威名,羊,很久以前是一群草食动物互相取暖,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的援助组织,从某一天起却获得了惊人的武力,就算是小的黑手党团体也不得不畏惧。
好厉害啊中也!
我们有房子了。
枪,竟然是枪!
新鲜的面包实在是太好吃了。
有了这些武器我们也可以对付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