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致议定,顾侯又匆匆去了前院。李氏虽有心多安慰女儿一下,可是拿人审问的婆子来回不停,她这个掌家夫人也只能赶去审讯那些闹事的下人。
闹闹哄哄一整天,顾清芜和顾澈陪着老夫人略微用了点晚膳,老夫人便躺下歇息,她年纪大了,早就撑不住了,若不是顾澈和顾清芜哄着,连饭也不想吃了。
服侍完祖母,顾清芜由晓月扶着,慢慢走回了明月阁,而顾澈落后两步跟了过去。
明月阁里掌了灯,一进屋,就见大红的嫁衣还随意的被扔在桌子上,在烛光下鲜红刺目,顾清芜一眼瞧见,有种喘不上来气的感觉。
顾澈赶忙上前一步,将嫁衣团巴团巴,塞给跟进屋子的丫鬟,让她丢的远远的。
晓月则扶着顾清芜在桌边坐下,知道兄妹二人有话要说,给他们上了茶后退了下去。
屋子内一时静了下来。
自打出了内院在外求学,顾澈便少有机会和这唯一的胞妹坐下说话。虽然兄妹情分在那里,但到底比幼时多了几分生疏。
顾清芜知道自己哥哥是想来安慰她,但是她此刻心里盘旋不去的那个疑问,却没办法向他诉说,甚至没办法对任何人提及。
“不然,我找人狠狠揍他一顿,给妹妹出气!”顾澈放下茶杯,终于憋出一句话来。
顾清芜摇了摇头,道:“若是让父亲知道了,又该训斥你了。再说家里已经决定的事情,打他又有什么用呢?”
顾澈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茶碗子哐啷一声,道:“训斥就训斥,顶多是上顿家法,跪跪祠堂罢了。不出了这口气,实在憋屈得慌。如今贱人们都如了愿,后果却让你来承担,我若连替你出气都不敢,还当什么兄长?”
他站起身来,又道:“得了,你也别管这么多了,祖母说让你装病,你就在家里好好歇着,闭门谢客,等着我的好消息!”
他说完,也不等顾清芜回话,转身就走。
顾清芜这一天实在心力交瘁,哪有力气去追他,唤了晓月进来,让她跟外面顾澈的小厮说好,这几日务必把人看紧了。只是晓月这会儿也出不去内院,便先伺候顾清芜更衣洗漱。
顾清芜没能睡着,她躺在床上左右翻腾,眼前不断浮现出白日里的情形。出了这样的事情,她一个十六岁的姑娘,能勉强在众人面前维持着不失态,就已经不错了。天知道她今天多想冲到柳姨娘和顾清芷面前去,抽她们十几个大耳刮子泄愤。
可是她是李氏教养长大的,这种事情,她实在做不出来。
今天看着顾清芷柔弱的倒在张钰怀里,喊他钰哥哥的时候,明明有资格这么叫他的只有自己才对,可是扪心自问,即便成了亲,她可能也喊不出来。
所以,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吗?
如果她肯和顾清芷一样,像她那样说话,那样笑,这些事情就不会发生了吗?
这一天的冲击太大,顾清芜的世界一下子涌入了太多需要思考的事情,甚至明早起来,又该如何面对被退婚的局面?
从前听长辈们说起的被退了婚的女子,这一辈子就毁了,可是她的一生才刚开始,根本没有想过那些悲惨的故事能和自己扯上关系,怎么样叫做被毁掉?她睁着眼胡思乱想了半宿,东边的窗纸亮起来的时候,才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
第二日一早,消息经过一夜发酵在京城炸开了,各府一片哗然。
从吃早点开始,各家女眷和下人们就纷纷议论此事。连坊间挑担子买菜的老翁,都知道京城的两户富贵人家,在婚礼前一个月,把新娘从姐姐换成了妹妹这个新闻。
“哎哟,这样大户人家的婚事,不是早早就开始商议吗?如今眼跟前儿换了新娘,定是新娘子出了什么大事儿,才不得不用这个办法。”
“这能出什么事儿,除非新娘犯了错,亏了德行?”
“对,若不是新娘家理亏,哪能说换就换?”
“这倒也是,平常退婚的,做不成亲家多半成了仇家了,哪有一个不嫁换一个,又不是娶续弦?”
“也不一定吧,说不定是那个妹妹抢姐姐夫婿呢?”
“既然能抢过来,那这个姐姐肯定是不如妹妹了,不然人家男方也看不上不是?拼着得罪人也要换一个娶回家。”
众人不好直接跑去张顾两家当事人那,便涌入了威远将军卫家。
卫家一大早开了门,就迎来了几波客人。
王氏叫苦不迭,一遍遍的帮着顾家解释道:“哎,哪有什么内情,昨日我就在顾家,眼瞅着他家大姑娘突然生了急病,下月肯定办不了婚事了。张家早年曾让无梦寺的老和尚给他家二公子卜了一卦,说是必得下个月成亲才好,不然要等五年,哦,不,是十年,要等十年才行。这如何等得?还是顾家老太太心慈,顾大姑娘也通情达理,所以昨日两家商议了,定下这么个办法来。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