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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第 67 章(1 / 2)

御花园里, 牡丹开得正艳, 顾清芜在凉亭内作画, 她神情专注,看一会儿, 然后在绣帕大小的纸笺上细细描绘。

她如今还在宫学授课,最近要教画花,而学子们齐聚一堂,总有些后排的看不清,或者回去之后没有参考, 又忘记学过的, 她便亲自制作了花笺,分发下去, 让众人临摹学习。

低着头才片刻,只听叮当一声,发间的那枚点翠珠花的簪子就掉在了桌面上,流苏碰到了墨盘,几滴墨汁飞溅, 将好好的一张小笺给染了。

顾清芜放下笔, 无语的拾起簪子,交给一旁的兰茉。

兰茉先是捂嘴一笑, 掏出帕子擦净了, 然后才上前替她重新簪好。

还是大婚第二天一早,赵熙就执意要替她梳头挽髻。

顾清芜觉着这样似乎不好,道:“还是唤人进来伺候吧, 回头传出去,该说我恃宠而骄了。”

赵熙在身后笑道:“无妨,不过传到父皇和母妃那里,若是以后父皇不给母妃梳头画眉,我也不给你梳头画眉就是。”

顾清芜无语,只得对着铜镜里映出来的赵熙嗔怪地瞪了一眼。

没想到他说话算话,梳头画眉这两桩事情,父子两个都没有因他人闲言碎语而就此作罢,此后数年,只要得空,赵熙就会给顾清芜挽发,但大多时候,他因为上朝,又不愿意顾清芜跟着他早起,所以这件事情上不能像太上皇一般技艺娴熟。

宫中上下也都知道,但凡休沐或是年节的时候,皇后娘娘的发髻总是有些松散,美还是美的,有着别样的风情,甚至因此带起了一阵模仿她的妆容发式的风潮。

因为赵熙怕弄疼她,像这般发髻挽的太松致使发簪掉落,是常有的事情。

兰茉簪好了发簪,又给顾清芜换了一张笺纸,劝道:“娘娘休息一会儿吧,晚间还有宫宴,莫要太累着了。”

顾清芜摇了摇头,道:“不碍事儿,左右还有七八张,画完了就好。”

正说着,却见侍从通禀道:“皇后娘娘,兰岑姑姑求见。”

三年前太上皇和谭太妃借口搬去别宫常住,实则游山玩水,这宫中照顾顾清芜的事情便交给了兰岑兰茉两人,她们是宫中的老人了,说话做事都稳妥。

顾清芜放下笔,道:“快请。”

兰岑病了一段日子,自己叫她好好歇息,也不知道为何今日突然过来。

兰岑瘦了一些,但瞧着精神不错,她走上前行了个礼,顾清芜探身将她扶起,嗔怪道:“又没外人,怎么行起礼来了?身子可好些了?”

跟着谭太妃时,若无外人,她也是将这两人一般看待的,加上这两年她们照顾自己十分贴心,顾清芜自然不肯受礼。

兰岑微微一笑,道:“好多了,谢娘娘关心。今日这般郑重,原是有件事情要禀告娘娘知道。”

顾清芜指了指一旁的圆凳,笑道:“坐下说就是。”

兰岑含笑坐下,道:“我病了这段日子,清闲养着,却想通了不少事情。娘娘知道我出身在一个小山村里,因为退了亲又遭人污蔑,差点被沉塘了,还是多亏遇见太妃娘娘在外游历,这才救了我一命。这许多年,我伺候太妃娘娘,她总希望我能出宫,见识这大好世间,过不一样的人生,而我心灰意冷,加之又有些怯懦,所以一直安于在宫里待着,本也想在宫里一辈子到老便是了。”

顾清芜是知道这些的,谭太妃走前交代了一些,让她多看顾她这两个婢女一些,她微笑道:“所以姑姑如今想通了,想出宫去?可有何打算?”

兰岑点了点头,道:“是,是想出去走走看看,本想着自己都三十了,也许这辈子就这样也好,可是病这一场,却想即便只能再活个十年八年,这人生若能再精彩些,也未尝不好。加上太妃娘娘之前交代过,要婢子们劝着皇后娘娘,不可早早生育,免得伤了身体,如今娘娘二十生辰已过,这件挂心的事情也没有了。”

顾清芜点了点头,虽然心中着实不舍,可也为她感到高兴,于是道:“好,我这就吩咐下去,替你在宫外备个住处,再准备些银钱之类。”

兰岑笑道:“娘娘,不必这般麻烦,我只为了出去见识一番,不会久在京城落脚,再者带那么多钱财反倒招惹事非,今日和娘娘一别,明日我悄悄走了就是。若是我看够了,看腻了,再回来给娘娘带带小皇子,小公主。”

顾清芜见她如此坚决,也只得含着泪点头应了。一旁同她相伴更久的兰茉早已泣不成声,话也说不出来。

晚间的宫宴兰岑坚持要服侍顾清芜出席,这次宫宴是因为北狄的使臣前来朝贺。她听说,为了求皇帝减少岁币纳贡,这次他们带了一位公主前来,据称也十分擅长诗画。

宴席之上,觥筹交错。

北狄的公主容貌甚美,尤其是那双眼睛,热辣辣的粘在赵熙身上,一错不错的。

酒至酣畅之时,这位活泼大胆的公主便站起身来,亲自端着酒盏上前,对着赵熙恭祝一番,然后便直言道:“皇上,我的父王告诉我,中原的男子将英武和儒雅集于一身,我本来不信,但是看见皇上您,我才知道父王的言辞贫乏,难及您的一星半点,我一见到您心中满怀钦慕,不知道如今年满十七的我,可有资格做您后宫中一个最末等的侍应。我不求荣华富贵,也不贪图身份地位,只要常伴您的左右就心满意足了!”

大殿内一片沉寂,只见这公主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又斟满一杯,对着顾清芜道:“皇后娘娘,听闻中原的女子最为大度,想来您不会介意成全一个少女的痴心吧。”

顾清芜微微一笑,低低的对着兰岑道了一句:“备好醒酒汤,一会儿送去这公主下榻之处。”

说完又转头望着赵熙,眼中带着戏谑,笑道:“皇上,您可都听见了,可愿成全公主?”

赵熙颇为无奈的看她一眼,然后道:“皇后娘娘自然是贤德,只是朕却有一个要求,若是公主酒量好,入宫也不是不可。”

他一击掌,只见数名侍卫迈步而出,走上殿前,宫人们也早有默契的搬上了酒坛。

自打徐姑娘那事儿之后,赵熙便对外放话了,若要他纳妃也不是不可,喝倒了他的侍卫就行,喝倒三个晋一个位份。

这事儿原本是当笑话一说,但朝中众人明白他这是坚辞纳妃,也不会真往他那里塞自家姑娘,又有哪个姑娘喝的过三个侍卫,就算真喝过了,也不过是最末等的良人,连个品级都没有。

北狄公主愣住了,她不知道还有这一说,问道:“皇上不是爱看女子作画吗?不比拼画艺?要拼酒?”

赵熙笑道:“朕只喜欢皇后画作,对别人的不感兴趣。”

北狄公主的眸子一黯,皇后的声名在外,她本也比不过,原本想着皇后入宫三年无子,而自己年轻娇艳,也会画画,可说有几分胜算的。

顾清芜在上面看着这位公主纠结的样子,微微怜惜,只盼她不要真的去和侍卫们拼酒,这几人打小保护赵熙,为了不被外物影响,什么酒啊,毒啊的,都是浸淫十数年,如今根本喝酒如同喝水,一般的毒物也不能奈何他们。

北狄公主想了许久,只见高座之上,皇后娘娘嗔怪地看着皇帝,而那一向面目冷肃的帝王,仿佛是个淘气的小孩儿,对着她眨了眨眼睛。

她又想起刚来时打听到的那些旖旎传闻,什么梳头画眉都是说的烂的故事,每年上元灯节,百姓们都知道人群里那对儿最恩爱也是最漂亮的情侣,说不定就是皇上皇后。

还有个故事,说七夕踏桥,有个年轻的小伙子和一个人争执,谁才能把方胜挂到最高处的燕翅之上,两人争执不休,没想到最后呼啦啦来了一群侍卫,原来竟是皇上为皇后挂方胜。他嘟哝了一句,您二位已然是神仙伴侣了,还要和我这伤心人抢。

皇帝闻言哈哈大笑了一番,后来让人查问了他的心上人是否也心悦于他,得到了肯定答案后便下旨赐了婚。

她忽然觉得明白,也觉得丧气,强笑着鞠躬后退:“是我莽撞了,还请皇上勿怪!”

兰岑看着微微一笑,她还算聪明,不像徐姑娘那样,大醉三天被抬回家去。

她记得最深的一件事,皇后睡着的时候怕光,若是殿内有光,她就睡不塌实,而夏日皇上早起时,会把手轻轻搭在她眼睛上,然后才会掀起帐子,用身子为她挡住窗外幽微的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