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前月下,一人独酌,却是清冷了些,好在那人如约而至,才不至教良宵虚度。
那日不欢而散,原也非南宫霁本意,全因靳太子羁傲,出言不逊,实是是可忍、孰不可忍!而遭此一激,他竟稀里糊涂应下赌约,七日后刀枪骑射一较高低!也是意气所致!
实则时至今日,南宫霁已幡然生悔:且不说这些年来自己武艺荒废多少,单凭赫留宗旻一贯的狂傲本性,岂能希冀他手下留情?再者刀剑无眼,便是得些侥幸,万一伤了他,自己又岂能全身而退?!
只是木已成舟,心中也只得默叹执念作祟,便是之前方在豫王那里吃过鲁莽一亏,转身竟又泥潭深陷,着实可笑!然而到底说来,若非因了眼前人,他也不至那般不能自制罢。
带着两分醺意,南宫霁嘴角轻一扬:“后日与靳太子之争,陛下希望何人取胜?”言间,面上隐露几分讪色。
那人一嗤:“朕许了么?!”
南宫霁闻此竟觉心下一宽,然面上还故作不悦:“官家是以为吾定然会输么?”
越凌哼道:“输赢又如何,反正于你并无利!”
南宫霁垂眸:“赫留宗旻会轻易罢休?”
越凌一笑:“他现下人在西京,数百里之遥,不定甚么事耽搁了,晚归一两日,也是常事!既错过时辰,赌约自然作罢!”
南宫霁笑道:“官家原是早有打算!然而。。。若是他执意要比呢?”
越凌放下把玩了一阵的空杯:“那你便称病推脱!”
南宫霁一怔:“此,岂非予人口实,教他轻看?!”
越凌不置可否,一脸淡然。
南宫霁不禁愠恼:这等屈辱名声全教自己担了,今后还如何在人前行走?他却全不为自己一想!一气之下,脱口而出:“陛下不愿吾与他一较,是怕吾会输,还是怕吾伤之?”
越凌却似未听出他话外之音,竟道:“兼而有之!”
此言一出,自如火上添柴!
南宫霁激愤之下,长声笑道:“原是如此!官家既怕吾人前出醜,又忧吾伤之!事难两全,因而惟以吾之退让,成全官家一片苦心,也罢!”
越凌听他突如其来这一番牢骚,自感莫名,沉吟片刻,道:“依你,则当如何?”
南宫霁一拂袖:“免得夜长梦多,这便写下降书,了却纷争!”言罢,果真起身向书案而去。
越凌蹙眉望着其人背影,怔愣片刻,倏忽拍案而起:“南宫霁,朕于你已是一忍再忍!汝如此取闹,究竟意欲何为?今日若不道明,今后便莫再来见!”
那人倏然转身,四目相对,似要碰溅出火星来。
对峙了不知有多久,南宫霁一声冷笑打破这沉寂:“你以为赫留宗旻频频南下是为何?果真是为赏这百无聊赖的一际春(坑)色?如此,他这太子倒是做得闲!”
越凌一时错愕。
那人却不止声:“吾听闻,赫留太子在外教人唱甚《咏怀曲》,‘夭夭桃李花,灼灼有辉光。。。’”
越凌脸色陡变:“你休要胡言,他听甚么曲子,与吾何干?”言罢转头要走。
南宫霁几步上前挡住去路,“不相干?不相干他年年南来?回回与你独对?做甚借酒装痴,语出轻薄!那日狩猎,借口马失前蹄,强要与你同舆回宫?如此,其心还不昭然?”
他一气言尽,越凌却无隙回驳,恼羞至极,一拳挥去,却教他牢牢拿住,片刻僵持,忽觉脚下一不自主,便仰倒下去,后背触及冷硬的桌面,甚是痛楚,强欲起身,那人却已压将上来,眼前似一黑,周身却陷入一片温泽。。。
鸡鸣三声,南宫霁梦中一震,幽幽醒转来,心中不无悔意:当初竟昏了头,许他祖孙二人在这院中养鸡!一早扰人清梦,早起定教他杀了煨汤!身侧窸窣之声,看来这五更鸡鸣,唤醒的并非他一人!
凑近抚着那张犹带倦意的脸,小声道:“尚早。”
那人一侧身,却是一声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