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国自兴起至今近百年, 上京城的原址本是草原荒芜之地, 皇城也一度在修建中, 历经整整四十余载,方有今日规模。
皇城南端的大顺门乃是百官入朝时所走的正门, 其内便是前朝,大正、兴泰、崇宁三座大殿为朝会之地。再入内去,是内廷。
既是接风宴,越凌以为,即使是私宴, 不便设于外朝, 也不至定要摆在他靳帝的寝宫之中罢!孰料宗旻却道,正是这般, 才显亲厚!所谓客随主便,越凌也只得从之。
酒过三巡,已是三更,一路辛劳,越凌但觉此刻倦意更甚, 又见那人始终只叙旧情, 不言正事,便欲辞他出宫。
宗旻一脸失意:“是弟招待不周, 言语无趣, 令兄起了厌倦么?”
越凌实言相告。
宗旻却道:“今日宫门已毕,且那驿馆也非兄应容身之处,因而今夜便歇在宫中罢!”
越凌一怔:“此不合礼!”
宗旻笑道:“天子居于宫室, 难道不是礼法所循?”
越凌一时无言以对。
又闻那人道:“只是未尝料到兄今日便抵京,未尝早做准备,因而今夜,便委屈兄长暂与弟同歇此处罢!”
越凌又一怔,那人却已趁此隙,硬拉他入内去了。
要说同居一宫便罢了,然同卧一榻,越凌实是不能将就之,遂道:“此又是循的何礼?”
那人坦然一笑:“听闻前朝玄宗为显兄弟友爱、手足亲厚,尚命人制大被,以令兄弟五人共卧一榻!你我既兄弟相称,情同手足,则盖一被、眠一榻,又有何不可?”
越凌苦笑:“汝倒熟读前史!然既这般,吾倒有一事不明!”
宗旻道:“兄但言来!”
越凌踱开两步:“南北两朝既有修好之盟在先,你我又兄弟相称,你现下却何故进逼幽云,索我国土?此难道不是心口不一?!”他既信誓旦旦,自己何不顺水推舟!
宗旻一沉吟,挥退室中仅余的两个宫人,讪笑道:“兄既有此言,吾倒也有一事不明,望兄释疑!”
越凌望着其人莫测的脸色,心中倒也起伏几许,忖他将以何事搪塞。
“兄言我心口不一,然你果真待弟以诚心么?既这般,当初我遣使南去,兄为何连一幅御像也不肯舍予?”
越凌一怔,这倒教南宫霁料中了,他果真为此耿耿于怀!稍一忖,乃道:“你怪愚兄拒你此求,然你又可曾替愚兄一想?你此求虽小,却素无先例!你当知我南朝以礼法立国,凡事皆须循礼在先,区区一张画像,本何足吝惜,但众议难平耳!若我当初执意许你,则下臣、甚是天下人该当如何议论?”
宗旻拂袖似不屑:“你我诚心相待,管他外议如何!”
越凌摇头:“此言差矣!平民百姓亦惧谣言加身,何况你我?!且言来,古往今来,因失礼拒谏而破国丧家的断不在少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