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利宾夹了一块笋子放进季则的碗里,笑着说:小则,我记得你以前最爱吃这个。
季则把笋子夹出去丢垃圾盘里,冷冷的看着他说:你记错了。
季姨现在怀疑季利宾是和季则约好了一起来的,还是自己找来的,因为季则对他的厌恶完全不加掩饰,而她当然是站在季则这边:小则吃这个。季姨给他夹了回锅肉。
囡囡也给季则夹了蒜黄:哥你快吃。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点怕季利宾的目光,觉得他有点吓人。
季利宾放下筷子,十分忠厚的说:小则,以前的事情都是我的错,爸爸刚出狱,你看不上爸爸,爸爸也能理解。他仿佛没看到季则握紧的拳头和含着杀意的目光,但爸爸就是想见见你,去你们公司了好多次都被人拦住了,爸爸也不知道该去哪儿找你,所以只能来这里了。
季则还是没说话,只是死死的盯着自己面前的一盘菜,握着筷子的手越来越紧,倒是季姨说:那你是怎么找到我们家的?她和季则认识这事,没多少人知道。
季利宾笑了笑:见不到孩子,我就在网上想买两张孩子的签名照,结果正好碰到您女儿的同班同学在卖,就知道了。
囡囡瞪大眼,一副做错事的表情,她是拿去送人的,不是让人去卖的!哥,这事我不知道。
没事。季则摸了摸囡囡的头,安慰她。
季利宾大概是想让人误会这话是对他说的,看着季则又笑了笑:我之前在狱里一直希望你能够早日成家,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看着季姨说,你说这孩子,怎么就喜欢男人了呢?以前不是好好的吗?
季则猛地看向季利宾,额头青筋窜动,仿佛随时准备暴起,但他不能在季姨家里和季利宾起冲突,强忍着放下手中的餐具看着季利宾:你到底想干什么?他竟然敢调查陆持之,他怎么敢!
季利宾似乎被季则的声音吓到,十分憨厚的站起身搓了搓手,小心翼翼的看着季则:爸爸、爸爸是不是打扰你们了?说着就要往外走,爸爸就想见见你,见完了就走,你千万别生气。
滚。季则利眸刺向他,只冷冷给了他一个字。
季姨原本想站起身调解下两人的矛盾,谁知听到季则说了这么一个字,半屈着身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做。
爸爸这就走,这就走。季利宾一步三回头,你要是有空就回家看看你奶奶,她很想你。
季姨站直了身子,担心的看了粗喘着气的季则一眼,走到季利宾身边推了他一下:我送送你吧。
季姨送完人回来发现季则已经不在客厅了,囡囡指了指卫生间,她赶紧走过去,小心的敲了敲门:小则,你没事吧?
季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大喘着气,眼睛通红,手狠狠的颤抖着,像是被困住的野兽,找不到释放自己的方式。
他想杀了他。他想杀了季利宾。
哪怕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想杀了他。
他在卫生间里走来走去,直到周围的一切都变得虚幻起来,他将手摁在水龙头上,渐渐听到外面季姨的呼唤:小则,你先出来,有事和阿姨说,不喜欢他以后不来往就是了。
季姨的声音让他的灵魂一点点归位,可他还是忍不住的颤抖,缓缓靠着洗手台坐下,颤着手拿出手机,试了好几次才打开了手机密码,他打开微信,急速的翻着自己和陆持之的对话,每一条都仔细的看,仿佛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安抚心中的那只野兽,可手还是很抖,野兽还是安抚不了。
直到一条新信息进来,是陆持之的信息。
什么时候结束?我现在过去接你?
季则盯着这条信息看了许久,那些无处安放的怒意也终于缓缓的平息了下来。
他将手机握在手里,放在自己胸口,那里不再剧烈起伏,也没有了汹涌的怒意,甚至还带着温热。人与人之间大概就是这样,总有一个人,生来就是克你的。
他不能毁了自己。
他舍不得陆持之。
舍不得就这样离开陆持之,也舍不得陆持之没有自己。
*
季则还是在季姨家里吃了完整的一餐,桌上很安静,季姨没有劝季则和父亲好好说话,她认识这孩子的时候他就过得很苦,就算是有血缘关系,季利宾也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大部分的错都在他。更何况季则这么讨厌他,所以她不劝季则。
我没事,季则出门的时候安慰关心自己的两个人,以后他再来的话不要让他进门就是了,我准备发公开声明和他断绝关系了。
一句话让两个人都愣住了。
囡囡陪着季则下楼,拉着他的手:哥,他是不是对你好坏?小姑娘直觉很准,因为季利宾看似憨厚,但是看人的目光太阴沉了,让人非常不舒服。
签名照还要吗?下次我再给你带点过来?季则拍了拍囡囡的头,不用担心我,我没事。
陆持之自阴影里走出来,看着正柔声和囡囡说话的季则,喊了一声:季则。
季则转头看向陆持之的方向,有一瞬间心里被什么东西装满了。过了几秒才又回过神把囡囡哄上楼,再看陆持之的方向,陆持之站在车边没动,季则快速朝他走过去,才刚靠近就抬手抱住了陆持之。
陆持之抬手放在季则的后脑:怎么了?
季则将脸埋在陆持之胸口,声音瓮瓮的说:学长,我好想你啊。
陆持之拍了拍他的背:嗯,我也很想你。他没有问季则怎么了,而是任由他抱了一会儿才说,走吧,带你回家。
回去的路上季则前所未有的爱粘着陆持之,一直握着他的手,后面还要靠在陆持之身上。因为怕陆持之看出自己的异样,就和他说一些白天工作的事情。陆持之断断续续的低声回复着季则,声音很温柔,似乎在哄着他。季则又问陆持之是从家里赶过来的,还是从公司赶过来的。
从公司过来的,吃过饭了,费姨让人送的饭。陆持之低头看着季则靠在自己身上玩自己的手指,捏着中指揉来捏去。
那你不是加班了吗?季则又问,当老板也要加班吗?
我是为老板加班。陆持之逗了季则一句。
季则微微直起身,瞪大了小鹿般的眼睛,眯着眼笑了:对哦,你一个月赚我三万块呢。
所以老板,你现在有什么吩咐没?陆持之想季则继续靠在自己身上,又想看着他的脸说话,所以就没动,只是看着季则。
你就先喊一句口号吧,季则很喜欢接陆持之的梗,就喊:老板好,老板妙,老板棒的呱呱叫。
车厢里安静了几秒,季则就知道陆持之不肯,正要收回自己的话,听到陆持之问:你每个月给别人打的三万停了吗?
季则瞪大眼,微微张开嘴,这么重要的事情他忘了!
晚上季则睡得很早,陆持之洗完澡出来发现他已经躺在自己那一边闭着眼睡着了。他站在床头看了片刻,然后关了灯,只留了一盏台灯开着笔记本看邮件。过去许久,他转头看向身边的季则,一动不动,且呼吸缓慢。
陆持之嗤笑了一声,平时季则睡觉可没这么老实过。
不过他没理季则,任由季则在那儿装睡。到了后半夜,季则倒是真的睡着了,不过睡得不太好,一直做噩梦,陆持之拍了拍季则的背,低声安慰他:没事了。
大概真的是被他的声音安慰到了,季则往他怀里拱了拱,又安静的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陆持之让人准备了早餐,坐在桌边等季则一起吃,结果季则走过来拿起三明治就要走,还说:今天要换工作,得早点去,学长不能陪你一起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