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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1 / 2)

阳光唤醒了仙泉镇,靳以是在车马声中醒来的。他推开门,就看到了院子里正在打理嘉树芳草的方凡。微微低首,长发遮住侧颜,动作细致和缓,靳以见了,恍觉方凡似是长在它们中间的一株,与它们一道沐浴晨光,现出自己最美的身姿与模样。

这一刻,虽身处闹市,却再不闻车马喧嚣,唯眼前庭院独成天地。

方凡做完了手头的活儿,回过身来,对靳以道:用完早饭将军便要回军营了吧?

一句话,似询问,更像是逐客令。

靳以回道:嗯,等下我便离开。

方凡点点头,不再说什么,径自入屋去了,将表情藏在靳以看不见的地方。

早饭后,靳以果真离开了,却并未回军营,而是直接在仙泉镇走了一圈儿,赁了一间空屋来住,离方医馆并不远。

于是,此后方凡便每日里都能遇着靳以几回,有时是走在街道上或在别人家铺摊跟前遇上了,有时是在他曾带靳以漫步过的地方相遇,有时是靳以前来买些熬凉茶的药材或者给他送些新鲜时蔬等并不贵重却实用的东西

靳以态度不言而喻,方凡却只是客气回应,虽不如何排斥,却也绝不亲近。

靳以不知一个人已封固起来的内心要多久才能重新叩开。方凡虽看似平和,从不强横地拒绝自己,但正因靳以曾经拥有过,知道此人若是对你交付了真心是如何亲密温暖,所以如今的态度分明只是拿自己当君子之交而已。因此靳以虽对自己起誓,必得让傅明重回身边,但偶尔也会稍觉无力。可更多时候,他仍是志在必得,这份自信并非来自对方,而是因为他知道自己不能放手,傅明是他余生里除了保家卫国以外,最重要的存在。

有时,方凡会接受靳以的好意,并回他一包蜜饯,拿来喝了凉茶后吃正合适,类似的小小举动对于靳以来说却是莫大的鼓励。

只是时日易逝,秋意渐浓时靳以也到了要去上任的时候了。

此地整个夏季几乎没怎么下雨,到了靳以准备离去时却下起雨来。

这场雨让整个仙泉镇都安静下来,街道上人车隐匿无踪,人们大多待在家里,只有少许人在匆匆行路或者挤在屋檐下躲雨,雨声消弭了一切喧闹。

靳以撑伞前去向方凡道别。

方医馆院门未关,只虚虚地合上了,此时敲门里头的人可能听不清,靳以便直接推门而入了。穿过院子,来到堂屋外,门也是虚掩着的,有说话声传出,看来是有病人前来问诊了。靳以收了伞,将之立在门边,并不入屋,只站在了外头无声等待。他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是以此时能隔着门墙,在雨声中听清里头的人正在说些什么。

来问诊的当是名已有些年纪的妇人,她问方凡:方大夫,我知道我这脸是不能再恢复原样了,本来这些年来我也习惯了,只是如今如今找了个老来伴,他虽不嫌弃我,但我倒不好意思了,所以想着让您给看看,还能否略微改变些呢?只要只要不这么可怕便好。

里头安静了片刻,接着方凡的声音传来:徐娘,你这属于陈年旧伤,要完全医好是无法了,但我这里有父亲留下的一个方子,我配了药,你过两日来取,早晚净脸后将之涂抹于伤处,坚持几月,应当会有所改善的。

那徐娘答谢着告辞而去,打开门,看见门外的靳以,她忙低了头,戴上斗笠便走入了雨中。

靳以重新推门而入,方凡见他来,眼中带着一些疑惑神色,便问道:你来,是有事吗?也许是因为这场雨的缘故,方凡比平日要更为柔和,问话也并非冷冰冰的一声有何贵干。

靳以道:刚才那位徐娘我看到了,究竟是谁人这么仇深怨重,要如此痛下狠手?

病者私事,方凡作为医者本不应对他人泄露,但因为问话的是靳以,若徐娘在此,应当也并不会有所隐瞒,虽然靳以很可能只是随口一问,并未期待回答,但他略加思索后仍是回道:徐娘年轻时自己拿碎瓷片划的。那时边境并不安宁,西夏军常入关烧杀抢掠,百姓们安土重迁,轻易不能离开家乡。徐娘长得好,为了为了不落入虎口,她对自己痛下狠手。徐娘说,得亏后来朝廷开始重武,这儿才逐渐变得安宁。尤其是你,靳将军,徐娘常和邻里说你是仙泉镇的大恩人。

靳以闻言轻声一笑,这笑并非因为方凡话中事实,而是因为方凡说这话的语气竟难得地露出一丝亲切来,也许连他自己也未察觉。

方凡继续道:徐娘自毁容颜后,虽免遭歹人糟蹋,但也再未嫁人。而今,孤苦了半生的她终于找到了能够相伴余生的人,我真的很为她高兴。只可惜医者并非造物主,无法为她消除那些过往的痛楚伤痕,只能稍微淡化而已。

靳以摇头道:你不必遗憾,有些伤痛太深,是无法将之完全消除的。但只要她往后过得好,即便带着这些伤痕,也可慰藉往昔了。她已向前看,这样已是很好。

方凡闻言,浅笑道:你说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