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泱以侍疾之由留在了宫中, 说是侍疾, 不过就是方便取血罢了, 上半夜夏泱回了明心殿,皇帝依然做了噩梦, 这次贤亲王不是掐他的脖子,而是把他的头整个给扭了下来,惊叫醒来,冷汗湿了衣衫,急急又召了夏泱来, 取了她的血喝下。
那道师直言是因为公主离的太远, 血还未起效,邪魅尚未离开, 是以夏泱在寿元殿偏殿住下了。皇帝觉她离得近了,心中才觉安稳,下半夜竟是再没做噩梦,他更加深信李道师说的话。
可夏泱却是没睡好了。
下半夜时,宫人才替她收拾好躺下, 隐隐约约见听到几声小孩子哭声, 断断续续的,她疑惑, 寿元殿这边是不可能有小孩子的, 又想到皇帝说的那些话,一时间难免会往岔了想,这宫中莫不是真的不干净, 越想越觉得阴森可怕,纵然烛火没熄灭,她还是把被子裹得紧紧。
如此熬了一个多时辰,她实在困乏,才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再醒来已辰时,外面早已候着宫人等她早膳。
“父皇可起了?”夏泱吃完擦着嘴巴,问道。
收拾碗筷的宫人动作不停歇,她可是听过公主的名声,小心翼翼的道:“回公主,陛下今日起身早,眼下正与道师在丹房。陛下吩咐了,公主醒后用过早膳在寿元殿呆着就是,任何人来拜见,统统回绝。”
夏泱眉几不可见的蹙了蹙,不见任何人?
她随口问道:“前些日子可有人来寿元殿瞧父皇?”
那宫人挥挥手叫人把东西抬下去,福身道:“皇后娘娘带着众娘娘来过,陛下未见,丞相与大皇子也来过,陛下也未见,寿元殿的除了李总管与夏嬷嬷,任何人也都未出去过。”
夏泱起身的动作一顿,心中生出不好的感觉,正眼瞧了瞧回话的宫人,不是她昨天见到的任何一个。
昨日来时,寿元殿只有十几个宫人伺候,她以前又常往这边来,大地还是能认出他们的脸,可眼前的人看着陌生得很,她不着痕迹的问道:“往日怎的不曾在寿元殿看到你?”
那宫人垂首站立,毕恭毕敬的回话:“回公主,奴婢是今个才来寿元殿当差的。”
夏泱心中咯噔一声,她想的·····怕是成真了。
不由得腹中爱叹一声,摆摆手让宫人退下。
“对了,你让李总管过来见我”夏泱见人到门口,吩咐了一声。
李总管来的时候,手上还抬着一盘甜糕,他捧给夏泱,扬声道:“公主,这是你一直喜欢吃的,老奴给您送过来了。”
夏泱朝外看了一眼,门口只有两个宫人,她配合的捏起一块咬了一小口,笑道:“唔,还是宫中的好吃,辛苦李总管了。”
她说着又咬了一口,头偏了偏,以只有他们两人听到的声音问道:“李总管,您待我一直极好,若不是您,我早·····”她说着话顿了顿,李总管是该知道了她的秘密的,不管他是为了明哲保身,还是待得时间久了对她有着长辈爱护之情,她都心承了。
又夸赞了几句糕点好吃,夏泱才接着刚才的话小声道:“您老能否告诉我,昨日的那些宫人,可是已经没了?”
李总管不着痕迹的看了眼身后,微微点头,眼神中都是悲戚,若不是他有先见,以陛下静养为由早打发了大半宫人先去其他宫殿伺候,待陛下好转又回来,不然,恐怕一个都逃不过。
纵然如此,那十几个人短的在寿元殿伺候了两三年,长的也快十年了,可就那么没了,还是他亲眼看着的,一个个睁着眼倒下,闭都闭不上。
他捧着盘子的手颤了颤,差点掉落在地上。
夏泱眼疾手快的扶住:“那他们的····”
他们的尸身哪里去了?
“公主,您喜欢就多吃点,这糕得趁热着好吃”李总管扬声又说了这么一句,眼泪却差点落下,垂首低声细语:“李道师那丹炉,大得很。”
夏泱的心沉了又沉,这是成了李道师丹炉里的柴火了?
她身子微微发抖,他们不过是在一边伺候着,谁也不可能知道他噩梦到底是何,他害怕被宣泄出去因为噩梦而变成那鬼样子,竟是把近身伺候的十几个人都杀了。
若不是她机缘之下听到那些话,自己若顺着他安排的走下去,取了心后是不是也只不过个柴火。
如此想着,她神情变得冷冽,看着跟前落泪的李总管,还有他依然颤抖的手,细声道:“李总管,这事与您无关,错不在您,你莫要·····”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莫要放在心上?怎的可能,就算他不说,她也知道,这些事,皇上只会假手于他。变相的,那些人,是逝在他的手里。
可也是被逼无奈不是,不过奴仆,主家还是天子,他怎反抗得了。
李总管闻言摇了摇头,是他亲眼看着侍卫捂着嘴巴往脖子上一个一个抹杀的,也是他看着侍卫把那些人扔进去的,怎会无关?
他这一身洗不干净了,死了怕也是地狱都不容的。
夏泱也知安慰的话无用,接过他手中的盘子:“李总管,寻个机会出宫去吧,找个山清水秀的乡下养老。”
李总管抬眸望着她,眼中晶亮,复又一点点黯淡下去,这皇宫,岂是他说出就能出的,以后能不落得个死无全尸都算是他的善终了。
夏泱也不敢承诺他什么,只心记下了看能不能寻个机会助他,也算是全了这些年他对自己秘密保守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