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戈沉默。
果然,对哥哥说话必须得直白。
他想直接询问交往的事,想问答应交往的原因。可一旦出口,很大概率会暴露监控的存在。
所以,他试图让哥哥主动说出口,结果失败了。
过于模糊的问话还是不行。
秦戈不觉抬起了手。
杜佑没注意对方的举动。说明了今早的事后,心想应该可以走了。
结果,手腕被一把拽住。他俯眼看去。
对方的指尖冰凉无比,五指收紧。力道之大,几乎要在上面留下一道青痕。
并且依然坐着,低着头,没有说话。
杜佑视线上移:还有事吗。
没有回应,只听得见屋外风拂过树叶的声响。阴云掠过,挡住了月影。
从杜佑的角度,并看不见秦戈的表情,所以他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打算抽出手。
不要走。
这一次,难得秦戈说话的时候没有看他。
哥哥,今晚能留下来吗。
他必须得做点什么。
如果不做点什么,心底那沉淀着的阴暗的情绪,将会再也压抑不住。
他希望杜佑能留下来。
只有看着哥哥、更多地触碰哥哥,那无比沉重的、错杂的、淤泥般的感情才不至于满溢出来,铺天盖地地淹没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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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佑闻言,回答:我家就在对面。
【等等、不是那个问题吧!】
就连系统也察觉到了秦戈的不同寻常:【就、就住一天也没什么嘛。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杜佑:【但我想回家住。】
系统:【宿主!】
可即使被拒绝,秦戈也仍未松开手,力气反而愈来愈大。手肘往后一收。
杜佑被硬生生扯了过去,脚下往前趔趄一步,膝盖撞到了对方膝盖。
但对方恍若未觉,只是执拗地攥着他,不肯放开。
风从屋外涌进,撩起秦戈浅栗色的发丝。蜷发随之轻晃。
杜佑看在眼里,不觉伸手压住了对方的头发。
手下,青年身子一僵,抬眼看了过来,眼中满是诧异。
杜佑:
他也有些不解自己的动作,几乎是下意识就摸了上去。
而这个动作,似乎也不是第一次。
是他忘记掉的事吗。
在他姑且算是人类,还住在实验所的时候,发生过类似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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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是刺眼的白,依然是没有装饰的房间。
少年一如往常,坐在床上冥想。今天弟弟难得没有过来吵他,让他能够充分妄想外面的世界。
忽然,房间外一阵熟悉的蹬蹬蹬脚步声,门被猛地推开。
哥哥!是弟弟的声音。
少年心中叹了一口气,睁眼看去,却不由怔住。
对方手里抱着一只母鸡。
母鸡体型庞大,羽毛靓丽,眼珠子又黑又圆。十分乖顺地卧在弟弟怀里。
两人一直生活在实验室,从没见过除人类外的其他生物。
若不是少年在偷看过藏书,恐怕也认不出这个两脚直立长羽毛的生物是什么玩意儿。
你从哪里拿来的。
弟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将鸡递了过来:这个,可以做烤鸡吗。
听见这话,少年忽然忆起,他前不久跟对方提过这事,说要冥想烤鸡。但没想到竟真给他带了过来。
少年伸手接过,鸡的体温很高。跟人类不同,皮肤摸着有点扎手,完全不知自己即将被宰的厄运。
食材是有了。但该怎么做。
他们一天只吃一餐,由老师定点定量提供。
一碗混白看不出加了什么的糊状液体,和一个硬邦邦的黑色固体。
所以,少年也仅能从看过的书中,绞尽脑汁思考该怎么处理这只鸡。
烤鸡的话,首先得有火。
但是,这只鸡还活着,甚至还长着羽毛,跟烤鸡的模样也不那么相似。所以,他们要做的第一件事是
少年:先拔毛。
弟弟:好。
然而还未行动,屋外又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几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跑了过来。
弟弟刚才进来时并未关门,房门大敞着。
老师们跑到门前,一眼看见少年手中的母鸡,不由顿住脚步。
似乎想要过来,但发现床前还站着弟弟,又有些犹疑。
几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由为首的男性开口。他上前一步:杜佑,把那个给我。
话音刚落,他就感觉脖颈一凉,仿佛被某种渗人的视线盯住。接着肩膀被同伴往后拉了一把。
小心!
然而,预想中的攻击并未袭来。因为在小男孩之前,杜佑就先下了床。
他走到老师面前,把鸡递了过去:这个吗。
男人松了一口气:是的。
自末世以来,那些变异的怪物几乎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活物,无论是人类还是牲畜,都被它们啃食殆尽。
不同之处在于,人类会被同化成怪物。牲畜被吃后,则是真正的死无藏身之地。
这一只母鸡是狩猎组意外发现的。无论是用克隆还是其他手段,他们都需要让它繁衍下去。
男人刚想接过,就听一道稚嫩的童音:放手。
他手一僵,不由自主望了过去。
那个被他们取名为秦戈的实验体,面无表情地瞪视着他们。
给实验体取名也是听从某位专家的意见。如果一直用编号叫人,会让实验体产生巨大的孤立感,对人类没有同理心。
而名字这种东西,富含着羁绊与感情,能让实验体更加心甘情愿地为他们所用。
这一点,在杜佑身上得到了应验。可当他们用相同的方法对待秦戈,却完全没有效果。
毕竟,那位亲自命名的老师,死在了这可怕的实验体手中。
放手。
小男孩重复了一遍。
被那双不带感情的眼睛盯着看,男人双腿发软,真想直接拒绝掉这门差事。
当发现千辛万苦带回来的动物消失,他们第一时间觉得是杜佑干的好事。这名实验体对外面的世界有着无可比拟的憧憬。
所以他们赶过来前,并未想到会面临这种情况。
就在男人陷入慌乱之时,却见杜佑转头看过去,道:过来。
小男孩的视线终于从他们身上移开,接着走了过来。
对方每靠近一步,男人的心脏仿佛就被挤压了一般,屏住呼吸。
最终,小男孩站定,紧紧贴着杜佑。杜佑手放到对方肩上,似在压制,继而再次将母鸡递了过来。
无论如何,杜佑的举动给了男人一支安心剂。
他看也不看小男孩,俯身接过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