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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1 / 2)

郑余余这辈子没听过郑长城说过这么多话,他挖心剖肝似的疼。

郑长城看他哭得难堪,叹了口气,说道:过去的都过去了,我跟你说这些,关铭估计也不乐意,他不想说的话,本来也不应该由我来说,我就一件事要告诉你,关铭不能留在九江。他必须得回武羊。

郑余余把车停在路边,感觉自己要被压抑得窒息了,冷静了一会儿。郑长城没有催促他。郑余余想起他第一次见郑长城,是在他高考完的时候,郑长城给了他五千块的红包,告诉他不要随便和大学里的人谈恋爱,门不当户不对。

他当时还在心里不屑,觉得他思想腐朽。后来和关铭在一起,难免经常他家看一看,也没有很亲近这个老人,一直觉得很疏离。关铭后来看出他不喜欢这种场合,再去郑老家,只是告诉他一声,不勉强他一定跟着去。

他今天忽然发现,他是不会爱人的。没有什么思想腐朽不腐朽一说,郑长城疼爱关铭,是可以抛弃自己的偏见的。但是他却不行。

本来爱没有高下,但是很明显,他的爱情输给了亲情。

他记得郑长城给他打电话的那一天,他已经起了车票,下午就要走了。那时候他刚参加完张启明的葬礼,关铭不在警局,也没去葬礼,他心凉到底,一刻也不想留。郑长城给他打电话,他只敷衍地答了两句就挂掉了。很难以想象,当时的关铭坐在郑长城的病床前,他在想什么。

郑余余一直是后悔的,他知道自己抛弃了过去,选择重新开始,却把关铭留在了身后,但是他没想到,是郑长城陪着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孙子走了一程。

他竟然连郑长城也不如。

他平静下来,又重新启动车,载着郑长城去了医院,路上,郑长城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是关铭问他现在在哪,用不用去接。

郑长城说:我去医院,跟大夫聊一聊。你在那里等我。

关铭有些无奈:聊什么啊,我聊完了,药也开了。

关铭心里还压着火,一个两个的都在逼着他,这边迟迟不能收网,雪球越滚越大,那边王局和郑老连番催促,连带着他嫂子都一天数个电话打过来,搅得人心神不安。

郑长城极有主见,不像是一般老人,上了岁数难免糊涂,做什么都随着儿孙,执意要亲自和大夫聊。郑余余送他到了医院,又接他下车,关铭就等在医院门口。

郑余余看惯了关铭擅作主张,谁也不怕的样子,看见他老实地等在医院门口的样子还觉得有些好笑。

你不用下车了,郑老说,我自己去就行了。

郑余余也是这样想的,他现在哭成这个惨样,一个是不好意思见关铭,另一个是也不知道用什么态度去见他。

郑余余开着他爸的车来的,关铭坐过一次便认出来了,看见郑老从车上下来,便要上前打招呼,但郑老却挥了挥手,让车走了。

走吧。郑老说。

关铭看着车的背影,还问了一嘴:是余余他爸?

郑老嗯了一声,关铭便没有再问,但总觉得奇怪。

大夫把之前和关铭说的话,又跟郑老说了一遍,也没有什么新鲜的,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就是那么回事,上次骨折没有恢复好,半月板损伤加剧了,建议先保守治疗,静养着,如果三个月还不能恢复就要做手术。最好不要再做剧烈运动了,因为上次的髌骨骨折累及关节面了,还是严重的。

郑老拿出笔记本来记,大夫说:您是?

是我孙子,郑长城道,有可能完全恢复吗?

大夫说要看个人体质,又说:还是有可能的,这个我们不好说,但是上次伤得太重了,恢复可能要有个一年半载,就算真的恢复好了,也要格外注意了。

关铭出去接电话了,此时走进来说:咱们走吧?叫的车来了。

俩人在电梯里,里头还有不少人,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郑长城说道:订机票吧。

关铭不想聊这个,假装没听见,郑老一敲拐杖,众人都吓了一跳。

成成。关铭说,知道了,这就订。

郑长城心里明镜儿似的,知道关铭到底在作什么。现在郑余余也知道了。其实关铭还是挺好懂的。

恐怕张启明死了的时候,关铭就已经不想干了,之所以又坚持了一两年,就是为了812这个案子,想给张启明一个交代。现在案子结束了,他又正好伤了腿,借此机会辞职,再合理不过。

关铭可能还怕自己的腿好了,没法辞职。

九江出了这个案子,王局没打算放关铭去,是关铭自己执意要参与,腿没好,专案组一工作起来没有白天黑夜,难免又要加重,等回了武羊,可能都要报废了。既见了郑余余,又辞了职,一举两得。

张智障死的时候,大家虽然不说,但是所有人都在心里替张智障不值,他跟了关铭这么多年,死的时候关铭连一滴眼泪也没流。大家有时候往往就是这样,只相信自己眼睛看见的,不相信这么多年所感受到的。

谁能想到关铭和这个案子死磕了两年,磕到最后差点赔了一条腿。案子破了,他也不打算干了。张启明这条命他是自己在背,不需要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他也要全背下来。

关铭倚在酒店的墙上,一边抽烟一边订机票,他觉得倒是无所谓,不过一把年纪被家长拎回去的感觉确实不太好。

张智障生前经常跟他讲,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乡下来的小伙子,为人诚恳善良,可是总是爱说宿命论的话。关铭年轻时没感觉到,他年轻是意气得很,就算是过得坎坷,在事业上也没遭受过打击,一直都被人尊敬崇拜着,后来张智障也算是亲身给他上了一堂课,用生命给了他一个教训。关铭算是明白了,人这一辈子没法强求,也不能什么都想要,该放手的时候就得放手。

关铭抽了一根烟,又去拿第二根的时候,电话响了,机票订到最后一步,就差验证指纹付款了。

卢队?关铭叼着烟去找打火机,想我了?

卢队说:别扯淡,啥时候回来?范大成招了。

关铭好奇道:招什么了?

卢队说:就你猜的,杀害范常军的是范常志,哥俩积怨已久了,范常志找了个月黑杀人夜,把人扼死了。事发之后,给他爹打电话,他爹帮他伪造了视频和指纹。

那范常志怎么又进去了?关铭捂着烟,点着了,吸了一口。

卢队说:他爹把他送进去的,也算是给他点教训,让他在监狱里吃点苦,连哥都敢杀,怕下一个不就是范大成了?

王艺宏的事儿也查清楚了,他本来不知道范常志是什么人物,就以为他是游戏公司的员工,他从范常志手底下买了三万多的装备,还不上,就偷着跟他们公司员工举报了范常志,结果正好赶上了范大成要惩罚范常志,直接就送进监狱了,王艺宏以为最少得判个五六年,结果就判了一年半,这才知道了范常志家里有人,他不敢招供,也不敢进监狱,怕范常志在监狱里报复他。

关铭说:还有吗?

有吧,卢队说,叶局今天下午来了,打听这个案子。你到底啥时候来,我当面给你说,你这个人,啥活不干不说,还得我给你陈述案情。

关铭想了想,说:我现在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