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约过了卯时, 掌管太子府后厨的容嬷嬷按例将给太子用于滋补的药膳端到了饭桌上。往日李经都是早膳后食用药膳, 今日容嬷嬷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却又分辨不出来究竟是哪儿不对,只得提醒站在一旁服侍李经的侍女看仔细些后离开。
李经慢条斯理地用帕巾擦了擦嘴角, 命令站在一旁的侍女:“端出去倒掉。”
侍女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后背隐隐有汗渗出,这么多年了李经从来没有反抗过,哪怕知道药膳有问题, 哪次不是乖乖喝下, 他今日怎么敢!她不敢违背上头的命令,又不敢直截了当地拒绝李经, 再怎么不济,太子也还是太子啊。天人交战中,站在她隔壁的侍女先做出了反应,她上前端起药膳,走回后厨倒也没倒掉, 而是将它放在一片阴凉处, 以防一会儿李经又要喝。
待那她再回去时,那位没有听令的侍女不见了, 此后再也没有人在太子府内见过那侍女, 有知内情的侍者说那侍女是被送出王府卖去了“香满”,以此杀鸡儆猴。
二皇子弱,则晋太宗要太子弱。二皇子强, 则晋太宗要太子强。
依着晋太宗的制衡之道,他已经发现自己养的羊露出了狼的爪牙,对应的,李经也要展现出可以抗衡李世的力量才行。
拒食药膳,对李世来说便是一个警告信号,晋太宗要告诉李世,他可以扶得起李世,自然也能扶得起李经!
李经近乎有十成十的把握,晋太宗不得不默许他的行为,哪怕他也是在挑战晋太宗的权威!
“这可是你亲自把翻身的机会送到我手上。”
躺在房梁上的林尚待到四下无人时,才敢翻身下来。
“太子。”林尚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粗旷,但是今日却揉了一丝丝委屈在里头。
前有铁汉柔情,后必有虎躯一震!
李经一看,林尚的脸上青青紫紫,还能躺房梁上睡觉定是皮外伤,李经心下了然,这人是准备告状了。
“您的爱将,给人打啦!”
李经吃了一口茶,没说话。平日里闷葫芦一个,今日倒是罕见的话多。
“殿下,您可一定要为属下做主啊!”
李经深深地看了眼林尚,林尚赶紧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您下过命令,属下也不能还手,就只能躲闪,常弘年轻人嘛,精力过剩,追着我打了整整一通宵,掌风又锋利又重,被他刮到几下,浑身都没几处好地方。”
“可是确定大理寺那边没做手脚?”
“确定。常尚书自己也说了,他非常谨慎,眼睛莫名其妙就是慢慢看不见了,属下看他瞳孔中还白了一块,看上去相当怪异。”
不知是想到什么,李经修长的手指轻扣桌面两下,没有再回复林尚,自行打开堆在书案一角的画卷,一幅幅美人图呈现了出来。
这些人可真是一个赛一个子嗣兴旺。
李经看了一会儿,将其它都卷好摆回原处,独独留下了两幅画卷,画卷上的美人,一位沉鱼落雁,一位闭月羞花,都美得不像话,看上去都既温婉娴淑,又端庄大气。
从书房中踱步出来时,日上三竿,日头的阳光海事猛烈,李经的心,无来由地抽痛了一下,他的表情却依旧波澜不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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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有了谋生之道的苏录事,为了对的起这份俸禄,在工作日内,那叫一个勤勤恳恳,兢兢业业,鞠躬精粹,就在老录事以为苏成之会敬业到连休沐日都向仓部报道时,苏成之成功地向老录事展现了什么叫选择性敬业精神,不该工作的日子,苏成之一口茶时间都不会现身。
这一日一大早,苏成之去了常府。
常府内,大夫诊来诊去,头都大了,也真不出个所以然,奈何常弘双手环抱,高高大大一个武生就站在他身后,凶神恶煞地盯着他看,他只好又装模作样地来一遍。正当他在不断的心理建设中,准备鼓起勇气,冒着生命危险和身后的“常家大魔王”坦白从宽,告诉他自己医术有限时,门童小跑着过来了。
“常公子,苏先生来了。”门童胸口起伏,微微喘着粗气。
虽然吧,常弘在发现苏成之好几个休沐日都没有看她以后,积压了一股火气,命令门童以后看见苏成之都不要放进来,但门童多精一人,这哪能啊,真不放,到时候常弘反悔了,赖在他头上可咋整?常小少爷分明心心念念的紧呐!何况把先生关在学生的门外,简直是在挑战社会习俗,不尊师重道之人,可是会被世人唾弃的,门童可不想傻乎乎的担了坏名声。
“不见!”
“小公子说不见。”门童张望了下,又偷偷补充道:“说反话的那种不见。”
“……”
“那他让我进去吗?”
门童眼观鼻鼻观心,做了个请的手势。看着苏成之进门的背影,门童心里说:“他不让啊!”
有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大夫被打断这一下,失了勇气,只得颤巍巍地装模作样从头再来一次。
常弘又不是傻子,他的脸彻底黑了,刚欲发作,就听常武说:“有人来了。”
常武本就耳力过人,自看不见事物后,耳朵可谓是尖的不得了。
常弘愣了一下,黑着个脸也不回头去看。这门童怎么回事,跟他玩阳奉阴违这套呢,都说了不见!
不见,不见,不见!
“常弘,我是苏成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