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巷口,段鹤央火急火燎地冲过来扶住他。他被碰到时浑身一颤,又很快平息,稳稳地搭着段鹤央的手走着。
段鹤央去雇车,砚卿闭上眼睛,掩住眼底跃起的红色,调整呼吸。
利落地请来了人力车夫帮着他一起将砚卿扶上去,段鹤央自己也坐了上去,顾看着砚卿。
有时候轿车甚至不如人力车,段鹤央也不在乎这些,能快些就好。砚卿的情况看上去着实不乐观。
砚卿闭目养神,突然开口问:你和玉娇容怎样?
段鹤央神色黯然,没说话。
砚卿听他不说话,也知道必定不太好,他也不再问。
这是两位气运之子间的事,不是必要他不能干扰他们的选择。
两位先生,到了。车夫停下车对二人说道。
砚卿半睁着眼下了车,没等段鹤央就往他的小洋房走。
段鹤央下车付了钱,眼看就要看不见砚卿了,小跑着追着,这才追上。也不知道萧砚受了伤怎么撑着一个人走出这么长一段路的。
到了小洋房前,砚卿挪开自己的手,侧脸对着段鹤央,轻声说:到这儿就行了。这几天不用过来了,有事就找饭店经理。记住了吗?
段鹤央点头:记住了。
嗯,回去吧。砚卿轻轻推开栅栏门,走进去,反手闭上门。
他一步一步、平稳地向里走,时不时抚抚干涩的双眼。短短一段小路被他走了五六分钟。
手搭在门把手上,推开门,才迈出步子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玉颜(十四)
阳光照射在小洋房屋顶,小七懒懒地卧在上面,不知今夕何夕。
屋子里,双人床中央躺着个面色苍白的青年,青年身上趴着一道淡到几乎看不见的身影。
砚卿睁开眼睛,第一眼就对上了一双半透明眼睛。
目光下移,砚卿见到宁函的状况,开口说道:怕了你了。我没事。
宁函死死盯着他,眼睛一眨不眨,就好像他只要眨一下眼,砚卿就会从他眼前消失一样。
我很好。砚卿看着他的眼睛认真说道。他抬起手想摸摸宁函的头。宁函头一偏,避了过去。
怎么不说话?砚卿若无其事地收回手,问道。
生气了?他试探地问道。
我是有把握的。别气了。这不是没事吗?砚卿说道。
宁函突然说道:你怕什么。
宁函答非所问的话让砚卿一愣,继而笑道:害怕你们被牵连到。
敛下眉眼,宁函低声道:你要相信我啊。
嗯。砚卿问道:我们去医院吧?
他拜托樊老板找的人有消息了,是时候让宁函有个身体了。
宁函现在灵魂被世界排斥,近在咫尺他都不能看清宁函,也不是能量损失的原因,就只有界外之人没有身体开始被排斥这一个原因了。
先前宁函没有被世界意识发现,只不过他从元岩的记忆中看到了他暴露自身的一幕,动静不小,世界意识想必是发现了。
再继续以灵魂状态飘荡下去,恐怕连他都要看不见宁函了。
有了身体这些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不急,宁函稍稍拉开了些两人间的距离,说,再睡一觉。
他手抚过砚卿的眼角眉梢,手指微颤,压抑着声音道:我陪着你。
砚卿直觉他有些奇怪,却不明白哪里不对劲,想着要问,下一刻却缓缓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宁函低头吻了吻他的唇角,躺到他身边,扣住他的手腕也闭上了眼睛。
时隔半个月,砚卿重新来到花繁海。
往日繁盛的景象依旧。越是害怕,越是会尽情享乐。
出来迎他的还是花妈妈,砚卿直接点名要玉娇容。花妈妈为难地看着他道:萧老板要不换个人?
砚卿挑眉,颇有些意外,怎么,她今天有客人?
是这样的,花妈妈把他拉到个人少的地方说,她不想干了,五天前就停止接客人了。
砚卿也不是非要见到她不可,只是有元岩的托付在,他总要在能力范围内照看照看她。
没有直接答应,是不能答应。一旦答应,就是他的责任了。所以他拒绝了元岩,又会来继续找玉娇容,这是对玉娇容存有的情分,帮与不帮都可以。
不过她既然已经决定脱离这一行,他也就不便再打扰。临走前,砚卿明里暗里对花妈妈施压说不能阻碍玉娇容的想法。
他能做的也就这些了。
之前他私下都会送些首饰礼物给她,变现非常容易,砚卿也不担心玉娇容往后的生活问题,她也不是只会依靠男人的人。
她的学识足够她在这乱世生存下去。
离开花繁海后砚卿直接去了医院。
宁函拖了半个月才答应来医院,他也没办法。以致砚卿现在完全看不到他了,只能凭借熟悉的能量来感知他的存在。
砚卿事先派人向樊老板打了招呼,一路畅通无阻来到一间病房。
没人盯着,这时代也不存在监视器,砚卿懒得演戏,面无表情地推门进去了。
房内病床上躺着的人呼吸微弱,砚卿放轻脚步靠近。
这张脸也确实平凡,毫无出彩的地方。打量完,砚卿伸出手掌心抵在那人额头上。
片刻后,他收回手,想起先前埋在缘山上的白玉佩,心中定下主意,对宁函道:你过来,我引你进入他的身体。
那团能量毫无动静,砚卿无奈道:听话。
我醒来的时候你会在吗?
耳边飘来一句问话,砚卿眨眨眼睛,说:会。
不骗我?
不骗。砚卿斩钉截铁地说道。
好。那团能量向砚卿移来,在他手腕间恋恋不舍交缠了许久才放开。
砚卿被他拉着,原本就出自自身的能量亲切柔顺,倚靠在他身上,舒服得他想睡过去。幸好宁函及时退开,不然真要睡着了。
打起精神,砚卿反锁上病房门,确认短时间内不会有人来打扰,才开始帮助宁函的灵魂融入病床上的身体。
等到一切都完毕,砚卿抹了把汗,看向眼前与病床上的人样貌相似的魂魄,叹了口气。
虽说是魂魄,其实是残存的,他勉强把原本分布在身体内的碎片拼到一块,否则牵引出来的可能就是一片片碎片。
眼前魂魄的状况显然已经不适合在他原本的身体内蕴养修复了,继续留在身体内,恐怕连碎片都剩不下。魂魄被身体消耗,最后成了空壳子,什么都不剩。
安抚下宁函蠢蠢欲动想要挣脱出身体的灵魂,砚卿用一根线牵着那毫无反应的魂魄,交代了医院的看护人员一番,就先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