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稳稳开了过去,没有坠进河里,也没有经过断桥。
它从断桥上消失,来到了一条乡间柏油路上。
这条柏油路位于群山之间,四处荒无人烟,却有着极具自然气息的青山绿水,城市的阴霾一扫而光,丝毫没有梅雨季节的潮湿和霉气。
这里已经是另一个区域,或者说另一个国度。
在这条柏油路的尽头,是被群山环绕的一座大型庄园,气势恢宏的大理石建筑屹立在前方,等候着它的主人归来。
他们进入了马尔斯家族的领地,但要从这里开过去,至少还需要半个小时。
这时,后座上的相间远忽然惊喘一声,他像被鞭子抽了一下似的,用力挺起身子。如果不是他被安全带绑在座位上,恐怕已经弹起来撞到车顶。
主人?
翼连忙踩了刹车,车子停在路边。
四周没有人,也察觉不到法术的痕迹,这并非外敌入侵。
翼急忙回过头,相间远坐在后面,神色平静地按着侧颈:我没事,继续开车。
尽管他语气镇定,然而脸上的血色褪去了大半,眉头微微皱着。
翼看向他捂住的脖子,上面赫然出现了一道鞭痕,如同红绳一样鲜艳,斜斜地没入衬衫的衣领间,不知道延伸了多长,也不知道伤势如何。
翼担忧地问:主人,你的伤口
相间远冷下脸:我说了,我没事。
几乎是在同时,又是一道鞭痕出现,这次直接落在了左脸上,相间远倒吸了一口冷气,额头渗出了汗滴。
这根本不像是没事。
主人!
翼作势要下车,去察看相间远的伤口。
相间远摇了摇头:是奥丁。
翼握住车门开关的手僵了一下,然后便松开了。
我明白了。翼恢复了镇定,声音隐忍,请忍耐一会,庄园马上就到了。
相间远点了一下头,他脸上的伤刺痛不已,他几乎难以开口。
翼用力踩下油门,重新启动了车子,这回的车速明显比刚才要快,几乎逼近这辆车的极限。
但对于相间远来说,这个速度还是太慢了。
在发动车子后不到一分钟里,他又收到了好几次鞭打,无形的鞭子落在他的身上,交叉在看不见的衣料之下,他浑身激痛,指尖都在颤抖,却咬着唇不肯叫出声。
如果不是他的双肩发颤,十指紧抓住外套下摆,完全看不出他正在遭受严刑拷打。
主人,要不要打电话给奥丁大人?翼问道。
不、不要。
相间远断断续续地说,他面色苍白,几乎无法坐在座位上,这张硬式座椅只是加重了他后背的伤痕而已。
翼沉默下来,没有再次询问。
就是这时,相间远忽然剧震,身体从座位上弹起,幅度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大。
翼察觉出来,又是一道鞭痕落在了他身上,但这次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狠绝,不知道落到了什么刁钻的地方,激痛灭顶。相间远的理智终于崩了,他苦苦压抑的声音一瞬间冲破喉咙,逃出了唇舌间。
他叫出了声。
相间远的痛叫声有如哭泣般,充斥了这个狭小的空间。他像是要极力摆脱什么似的,疯狂扯着安全带,似乎下一秒就会解开它,打开车门跳下这辆车。
他甚至这么做了,他的手已经放在了门把手上。
主人,请不要这么做。翼开口道。
相间远根本没听到,又或者是他听到了,但生出了逆反心理。
他用力去开门,试图逃出这辆车。
然而车门打不开。
早在重新启动车子的同时,翼就锁住了车门。
相间远咬着唇倒回了座位上,他们都很清楚,就算他跳下这辆车,鞭打也不会停止。那个人已经在他身上留下了刻印,不管他逃到哪里,这份疼痛都会追随着他。
他被困在座椅上,在一辆急速行驶的车里,单方面被凌虐。
这完全是一场审讯,只是审讯官不在此处。
他的管家将一切看在眼里,却只能紧握着方向盘,竭尽全力冲刺。
只有回到庄园,才能减轻相间远的痛苦。
主人,请坚持住,庄园就快到了。翼说道。
忽然,手机响了。
翼拿出来,看了一眼:主人,是门德尔家族的电话。
瘫在座椅上的相间远微微睁开眼:挂掉。
他勉强说出了这两个字。
现在的他根本接不了电话,只要一开口就会被朱利安识破,然后就是永无止境的嘲笑。他的自尊不允许他这么做。
翼挂掉了电话,车内重新安静了下来,只有微微的喘息声困在车里,如同它的主人一样。
鞭打还在持续,那个不在这里的人似乎挑了不少刁钻的地方下手,每一次相间远都克制不住地叫出了声。他的衣裳和头发都乱了,刘海被汗水打湿,贴在汗涔涔的额头上,左脸的伤痕触目惊心。
这时,铃声再次响起。
翼再次说:还是门德尔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