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底的天，风还是有些冷。
他刚才坐在书房里头不觉得，这会走出来到阳台上，那寒意争先恐后地往他脖子里钻。
唐白被激得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他看了看眼前漆黑的天空，不知怎么的，鼻子就有些酸酸的。
唐白和父亲的感情一直都很淡。
对于父亲的印象，也一直都是那个坐在办公室上，面容冷淡态度强硬的男人模样。
而他，那么矮小，必须要努力仰着脖子，才可以看到对方。
才可以和他说上那么一两句话。
即便是后来他长得比父亲高了，两人的相处模式却依旧如此。
无论什么时候，他都必须要仰起头，才能得到男人的一两个冷淡目光。
再后来，父母离婚后，父亲几乎没有再出现在他的生活里过。
最多就是逢年过节时候，一两条群发的短信。
除此之外，再无任何联系。
爸爸这个名词，早已消失在他成长的时间洪流里。
偶尔想起，也只是让他凭空增添一些对于那些灰色过往的厌倦。
唐白忍不住想，有什么好谈的。
他已经在很早之前，就选择了另外一条路。
一条他父亲非常讨厌的路。
唐白吸了吸鼻子，准备转身回去继续直播。
一回头，就看到顾南望推开阳台的门走了进来。
四目相对，顾南望立刻看出了唐白的不对劲。
其实刚才吃完饭的时候他已经察觉出了些什么。
虽然唐白掩饰的挺好，但也没能瞒住他。
你今晚怎么了？顾南望开口。
唐白目光微闪了一下：哥，你来了正好，我有事和你说下。
顾南望问：什么事？
唐白抬了抬眼睫：我周末要回老家一次，所以到时候可能你可能就得回家去住了。
见顾南望拧起眉，他立刻补充：周末的话，李教授应该也回来了，我之前听北景说，阿姨这次出差才两三天时间。
顾南望：嗯。
见顾南望答应了，唐白便继续往里走：那我继续去直播，还有一个小时左右。
顾南望伸手拦住了他：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唐白双唇颤了一下。
他在顾南望面前，向来坦诚。
我之前有和你说过，我父母离婚的事情吗？
顾南望眉心蹙了一下：没有。
他顿了顿：不过，我大概也猜测到了一些，因为你从来不提你的父亲。
唐白挺直的脊梁松懈了下来。
他半低着头，整个人透着一种莫名的低沉：我爸和我并不亲。
唐白沉默了几秒，继续说：这次是他找我，说有事想和我谈谈。
窗户还开着，冷风卷着寒意，扑面而来。
顾南望抬手把窗户关上了。
你不想去。他这一句的陈述句，并非疑问句。
唐白点了点头。
但是不得不回去。依旧是陈述句。
唐白又点了点头。
顾南望微叹了一口气，声音软了下来：需要我陪你吗？
唐白立刻摇头：你手臂的伤，不可以。
他仰起头看着顾南望，嘴唇勾了勾：我其实是因为太久没和他单独谈话了，所以有些担心，但不管怎么样，他都是我爸爸，没事。
顾南望突然有些烦躁于唐白的这种态度。
他的小男朋友看起来明明满腹心事的样子，却对着自己强颜欢笑。
这让他感觉到了难言的挫败。
顾南望很想陪唐白回家，但是他的手，目前来说，确实不适合进行长途旅行。
顾南望吐了口气：冷么？
不说还好，一说唐白就感觉自己后背一片冰凉。
他本能地抖了一下，看向顾南望：确实挺冷的，我们进去吧。
要暖一暖吗？
啊？唐白维持着半仰着头的姿势，有些不好意思道，好呀。
叫声好听的就给你暖一暖。
唐白都已经准备扑顾南望怀里了，因为这一句，动作猛地顿住。
看向顾南望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错愕。
尔后，错愕消失，那种滴滴点点的羞赧又泛了起来。
看起来，像小猫澄透的眼睛那般无辜乖巧，又像是起了波澜的池水般撩人心弦。
看得顾南望心头又软又痒。
他的小男朋友呀！
直球起来坦诚的要他命，但是害羞起来又乖巧的要他命。
他是真的，彻底栽了。
算了，叫不叫，都给你抱。
他说着张开怀抱：快点，趁现在还热着。
唐白双臂环住他，把头埋进他怀里。
接着，一声又轻又软的哥哥也一并钻入了他的耳朵里。
顾南望慢慢弯起眼，收拢双臂，因为这个动作带到的伤口撕扯疼痛，也感觉不怎么到了。
·
唐白坐回电脑前，继续着刚才的图。
经过刚才冷热交替的一遭后，他因为父亲的突然来电一直不安定的心奇异的安定了下来。
下笔利落果断了很多。
不多时，就打好轮廓开始填色了。
在脑中为图打底色的时候，唐白习惯性地看了眼弹幕。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那个叫糖糖的狗男人的观众，又给了送深水鱼雷了。
还一个接着一个，送个不停。
屏幕上，深水鱼雷的动画闪个不停，都快要看不到那些弹幕了。
唐白心疼那即将被网站分掉的一半收益，软声道：谢谢深水，你的心意我心领啦，以后就不要送了。
本以为这么说了，对方会停止赠送，不料那个ID又连续刷了五六个深水。
在动画循环播放的某个间隙里，他打字。
【我高兴啊。】
唐白：
行吧，您有钱您就送。
【你今晚表现这么好，就想表扬你一下。】
不出意料，弹幕又炸了。
同时炸的还有唐白。
这一句，几乎等同于对着他自爆身份了。
唐白已经不用再去猜测了，对方就差把名字直接告诉他了。
唐白坐在那发了几秒的愣，然后什么都没说，直接站起身往外奔了出去。
顾南望还在那点礼物点的飞起，掌中的手机突然就被抽走了。
被谁抽走的显而易见。
顾南望也没有什么被突然被扒马甲的紧张不好意思，坦荡地叫了一声唐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