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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6章(1 / 2)

有,不过听掌柜说,很小就夭折了。王石顷刻间反应过来,掐着指头一琢磨,猛拍大腿:诶,我怎么把这一茬忘了,按年岁来算,如今正是十六七,和那位谢公子

苻枭忙打断他的话,语气中有些盼望:男孩?

王石却摇头:是个闺女。

没想到苻枭反倒拍掌,一瞬间十分笃定:那就对了!那些衣裳不是买给她自己的,而是买给已经逝世的女儿的,寻常人根本不会在意,就算制式大小不一样,引起了芥子尘网的注意,也查不到踪迹,对于一个母亲来说,十几岁的姑娘可高可矮,可胖可瘦,各式备着,也在情理之中。

在谢叙的事情上,苻枭总是比旁的闲事闲人更加敏锐,几乎靠着相伴的了解,意会了他的意图。

你的意思是说?王石问了一声,警惕地走到门窗边,往外露了一眼,看几个把门的人都好好的,这才朝苻枭示意,压低声音交谈。

怀迟他应该是动了妙姑的衣服,谢叙身材纤瘦,又是俏丽的少年郎,改装为女子,极为方便。苻枭沉吟片刻,续道,既然是慰藉思念,像裁衣这种事,作为一个母亲必然是亲力亲为,但她却向衣铺采买,有两种可能,要么这寡妇手脚不好,近来年事已高,做不得。要么要么是她老家风俗,每年特定的日子祭奠亡人,且多半是在最近,时间上来不及,这才月内跑了两趟。你去查一查,仔细些,别给人看见。

王石领命要出,苻枭犹豫了一阵,又叫住了他:等等,我跟你一块去。

两人从小门出了驿站,乔装打扮往城北去,王石这大块头老实人,很讨街坊邻里的老婆子喜欢,拉着东拉西扯,没一会功夫给问出了妙姑的事情。

说那年前,妙姑黑灯起夜,结果跌了一跤,摔断了手,因为独居,还是第二天一早,隔壁婶子找她借梭子,这才发现不妥,给人送了医馆,可惜迟了些,骨头接好,养了大半年的伤,可手依旧不灵活。

以前她就是做绣娘的,远近几家闺女都向她讨过手艺,左右也都帮着照看点,要我说啊也是真的可怜,年纪轻轻死了丈夫,又没儿没女。那唠闲话的婆子拾掇拾掇旧衣,要去井口打水,不便再多扯,只走的时候顺嘴说了一句,嫩娃子打哪儿来?问这作甚?

王石也不好上赶着认亲戚,正踌躇,好在苻枭脑子灵活了一把,学说吴侬软语的腔调,小声圆了过去:俺们老爷夫人是南边来的行脚商,早年得了一块妙姑的绣巾子,好看得嘞,这好容易打通关节过来了,还想再讨一块伐。

那婆子也不是本地人,年轻时被掠来充人口的,一听便很上道:嘿呀,她现在哪儿还做得了活计啊,给她那过世的闺女备的新衣都靠买的,也不知道年轻时候攒了几个钱,怕是花光了自己日子都捂不过。

说着,她自个也要去浣衣,腾出一只手来,在王石敦实的肩背上拍了一巴掌,低声道:老婆子嘴巴严实得很,你们快些走吧。

苻枭口中应着,可等人转头不见,便差遣王石把妙姑引出了门,自己则翻墙进去,直奔寝卧之地。两间屋子干净通透,藏个人一眼便能瞧出来。

眼见没有线索,他心头略有些失望,抬步要走,忽然瞧见榻边贴墙的位置卡着一口木箱,箱子陈旧,也不大,装人藏人不成,收纳些东西倒是足够。上头没有锁,他抬盖一瞧,果然都是叠好的衣物,一丝褶皱也无,可见这个母亲每日一遍又一遍展平抚摸。

苻枭将手贴着侧壁的缝隙伸到底,大略摸索了一遍,并未发现不妥,只是撤回时不小心翻卷起了叠好的直袖,露出了一块禁步。

所谓禁步,不过是衣带环佩的一种,专门用于行路时压住裙摆,不至于不雅致而失礼。

苻枭心想,这绣娘以前多半在大户人家当过差。他笑了笑,如此细致,他心里也觉得有些暖意,听见外头响动,忙去盖箱,余光再瞥过那环佩时,忽然发现有异,取出来一瞧,就着膝盖一顶,把中心那块翠玉顶了出来,对着光一瞧,脸色大变

君子如玉,都有随身佩玉的习惯,这块玉是谢叙的,他曾见过。

一个寡居的妇人,来钱有限,纵有几分压箱底的嫁妆,这些年估计也快耗尽,哪里还讨得来美玉。那织环用的粗彩线,编成了一个满月的纹样,用来代替玉形。

王石的估算出了些偏差,那过世的女孩,今年当是及笄,所以作为母亲,才会如此费心。

苻枭握着那枚玉,直到已有手心余温。

谢叙这个人,讲究有借有还,他借来这衣,却没法再还,只能想出这个法子,把美玉嵌入彩线圈环之中,纵使芥子尘网发现并查到此处也无所谓,若非识得,除了思念成疾而一日三看的母亲,没人会发现这小小的玉子。

这是报酬,是祝福,也是宁可留下可能会暴露的马脚,也要这样做的善良。

怀迟,我会救你的。

苻枭目光沉了沉,摒弃以往的不安和犹疑,不自觉模仿起姬洛平日的气定神闲。放风在外的王石示意,他将玉石压回禁步,原封不动放回,调头翻出屋子。

等他走后,两鬓斑白的妙姑无所察觉,擦了擦案上的牌位,点了香,从食盒里拿出放冷的白粥,就着一碟小菜吃完。随后扔下碗筷,回到榻边,取出箱子的里的衣物首饰,放在膝上反复抚摸,摸到那块尤有余温的美玉禁步时,她忽然泪如雨下。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两章,先交代一下斩红缨外加谢叙的后续,然后再回到姬洛的主线上~

第278章

回了客栈,苻枭着手收拾行囊, 将那地头小官的人打发了去, 自个儿急着去追人。王石跟在身边, 看他一眼不发,抿唇又极是凶恶面相,倒觉得这是要操刀砍人全家的气势,遂忍不住多嘴了一句:主子,你这是真要将那谢小少爷赶尽杀绝?

苻枭闻言, 先是一愣,随后顺着话轻声一叹:不置之死地,又如何后生?

谢叙确实在高平郡周转,那么他不动声色弄来女子衣饰, 必然要以女装示人, 过去入关的文牒已被核查, 不能再使,他要么是挑拣极度难走的崇山峻岭过境, 要么弄个假身份混过去, 要么就只能走些不上台面的路子。

越险恶的地方,一般通路越少,派人驻守反倒方便, 假身份没有关系实在难弄,淮水附近倒是有不少夜船,专门做些贩卖奴隶的生意,也许是个机会。

苻枭舍弃徐州, 往淮北方向行进,因为谢玄在京口组建北府兵的消息放出,许多流人赶来投奔,整个沿线十分混乱,可越混乱便越有利。

那一处地势平坦,又有许多河系支流,又无险可守,秦国的边军时常奔忙不过来,是东一榔头西一铁锹,时间一长,多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是大规模的暴乱,底下的人也都装装样子,跑掉个把人,根本不算什么。

这一日江头上出了点事,查得严,逮到的都直接杀了,挂在大营外,那惨烈的样子,狠是震慑了一帮子怕死的,也正是如此,抱着侥幸,当天夜里守备反而没那么严。

谢叙换上最轻薄的衣服,准备夜游过去,料是这些秦兵蛋子,也不会想到还有人眼皮子底下想不开。

他刚潜到河心,浮出水面透了口气,正埋头,背上鸡皮疙瘩掠起,隐隐察觉杀气,赶紧憋了下去。

好容易摸到了岸,却不敢轻易出头,正觉得河上风声异样时,背后有驰马的喘息,还有熟悉的声音:我知道你在河里,不用躲了!

河中一片死寂。

并辔的两个侍从下马,举着火把,沿着河岸搜寻,奈何水深且色如泼墨,实在没瞧出异样的动静。

怀迟!

苻枭喊了一声他的乳名,不见应答,忽地柔下声,自言自语: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为何要叫怀迟。你性子并不急躁,反而以前捣蛋坏事时最沉得住气。他目光落在马鬃毛上,只见神情郁郁,似是不敢面对过去。随后勒缰,拔高了音量: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

谢叙潜在水中,摒去蝉鸣蛙嚷,听那声竟还有些哽噎,心里没觉不是滋味,反倒是一头雾水,暗想

以前在谢家的日子,那呆瓜木脑袋,不解风情就是说的阿枭这种人,煽情这字眼,仿佛与他八竿子打不着,突然来这一茬,莫不是在秦国给灌了什么迷汤,转了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