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觉,有点生疏,因为李曼婷心里从来没有这样空落落的过。
说不明白,明明一开始讨厌她,在她三番五次得寸进尺后,看见她却不觉得心烦了。
那天晚上她又做出那样的事,李曼婷满心疑惑,为什么自己不觉得恶心,而是只觉得愤怒。
本想当面再扇她个耳光,现在机会不见,她就这么消失了……
没有预兆地,搅乱别人的生活后没了踪影。
该去问吗,又以什么样的名义,上司够名正言顺吗?
可楚言之说,打了白父白母的电话,他们都不知道人不见了的事。好在楚言之拐弯抹角地打听,没有让二老听出端倪,现在情况不明,不好下定论。
不知不觉,李曼婷车已经停在了楚子潇的楼下,和上次知道她生病一样,回过神的时候,车和人已是在这里。
着实让人想不通。
既然来都来了,那上去看看吧。
李曼婷熟练地找到了楚子潇的住处,当即呆在门口。
门虚掩着,里面有人。
无法解释的情感雀跃起来,李曼婷能听到胸膛里的激浪,她紧张无比地推开门。
刹那间,一颗心不知道掉进了什么深井里面,凉嗖嗖让她不能回魂。
沙发上坐着的那人是张晟烨,不是她以为的人。
张晟烨抬头看到李曼婷,又把头低了下去,他满目空洞,轮廓削薄,指尖曲着,尤像一个行将就木之人。
李曼婷茫然地走进去,四处找寻,果然没有看到楚子潇的身影,她认出茶几上的水还是那天自己倒的。
忽地,心坠得更深,李曼婷甚至感觉到了疼痛。
“晟烨……”
开口叫的不是那个从小唤到大的称呼,李曼婷也觉得不解,她只是觉得那两个字卡喉,会哽得她生疼,所以才不叫。
张晟烨麻木地再次抬眸看她,没有其他动作。
李曼婷站在原地,问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苍老了许多的男人不大想说话,回答说:“不知道。”
听到这话,李曼婷茫然若失,他回答时的态度不像敷衍,倒像是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一样。
李曼婷接着又问:“白潇潇去了哪里?已经三天没有她的音讯了,她家里人也说……”
逐渐颤抖的声音被没有神采的眼神打断,张晟烨说话的时候像是费了很大的力气,反问她:“潇潇……不见了吗?”
犹如遭到重击,李曼婷头忽然发昏。
张晟烨异于常态的神态,让她顿时觉得,那人消失了这个事实让人接受不了。
她不见了。
李曼婷手尖在颤栗,语气里充满责备:“晟烨,白潇潇去哪里你为什么会不知道?”
“我为什么又会知道?”
张晟烨的表现已经不像一个正常人,李曼婷心中又慌了,前事未平,后事又起。
她像受了莫大的打击,整个人差点垮了,过了一会儿才稳住身体,缓缓走向张晟烨,疲惫地说:“先回去吧,你也累了。”
张晟烨拒绝道:“不了,我等潇潇回来。”
“你怎么等她回来,晟烨,已经三天了,没有一个人联系得到她,”李曼婷眼前忽然朦胧一片,心口好痛,她面色如附白霜,继续说,“明天还是没有她的消息,就报警。”
听得后面那两个字,张晟烨眼睛泛红,低着嗓音,笑问:“报警,抓谁?”
他的目光像刺,李曼婷背上出了冷汗,仿佛空气瞬间凝固,她呼吸困难起来。
世界像暂停了,张晟烨在看着李曼婷,而李曼婷也在看着张晟烨。
“白潇潇生病了,不过镇静剂可以治好。”他说得轻松。
而李曼婷的瞳孔不停觳觫,如临深渊,心被撕成两半,连跳动都忘记了。
这个从小就爱慕的人,此刻像极了一个嗜血的恶魔。
李曼婷久久不说话,指尖冰冷,转身撞出门去。
第21章 好想你
曾经,李曼婷在意过张晟烨的每一个动作,他笑容的弧度,他走路的步伐,他握笔的姿势……
但是,张晟烨今天诡异的笑容让她无由心怵,脑袋里像是被刀绞过,无法重新思考。
颤抖的双手握住方向盘,攥得很死。
李曼婷把油门踩到底,任由车影在车流中飞驰,她秀脸惨白如月,皓齿轻咬着下唇。
她从来没有想过,张晟烨有一天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原因只是无法唤回他心爱的女人。
心中的白马王子摔进了泥潭,并且越陷越深,她现在就像是站在岸边,看着他拉着另一个人下去。
李曼婷的心绞在一起,她面临着一个问题,她是要踩着张晟烨的身体去拉另一个人吗?
剔透的泪珠溢出眼眶,下唇渗出鲜血,李曼婷忽地扭转方向盘,同时踩住刹车。
刺耳的摩擦声响破天际,又行过一段距离,她上了一条僻静的林荫大道。
一路的风景模糊成沙,她放开方向盘的那一刻已经筋疲力尽。
快速下车,李曼婷跌跌撞撞地去按门铃。
少许,门打开,一个中分低马尾,系着白底绿花围裙,清丽如昙花的女人吃惊地看着她。
李曼婷肩上只觉很重,说话也费很大的力气,开口唤面前的女人:“嫂子。”
“曼婷,”徐钰看她摇摇欲坠,皱起眉头,关心地把她牵进屋,“快进屋来,正好今天你哥也在。”
她知晓李曼婷的脾气,不是立即就会诉苦的人,因此只好先安抚她的心。
李曼婷乖乖由她领着,轻声说:“谢谢嫂子。”
大厅的沙发上,一个五岁的白胖双马尾女孩正在画画,太过于专心,都没有注意李曼婷的到来。
把人按在沙发上,徐钰急忙给她到了一杯温开水,再次安抚她:“你先坐着歇会。”
小女孩儿终于看见李曼婷了,抬起圆润的粉红小脸,甜甜地说:“婷婷姑姑,你怎么来了呀?”
面对天真孩子的询问,李曼婷勉强笑了笑,伸手去抚摸孩子的小脑袋。
徐钰揽过女孩的小肩膀,柔声细语地和她说:“玥儿乖,去楼上叫一下爸爸,就说姑姑来了,知道吗?”
玥儿乖巧地点头,小跑着绕着楼梯上了楼。
目送孩子上去,徐钰才坐在李曼婷的身边。
李曼婷犹如失去魂魄,表示歉意:“对不起嫂子,我本来不想打扰你们的。”
“说什么话,我们是一家人,哪里存在打扰不打扰的,”徐钰是个聪明人,唤了话题接着说,“是有事和你哥说吗,特意来一趟?”
李曼婷颔首,万种苦楚只往心里咽。
一身灰色休闲服李琛抱着玥儿下楼,他在楼梯口迟疑了片刻,他光看李曼婷的背影就知道她今天不对劲。
徐钰率先看见了他,微微一笑,起身说:“你们聊,我去切点水果。”
李琛点头,把玥儿交给保姆,踱步过去。
李曼婷抬起眉眼,压下想要落泪的欲望,紧着一口气地说:“哥,白潇潇……失踪了。”
李琛眉心一跳,差点以为自己耳误,他沉默一会儿,问:“失踪了,联系不上她还是怎么了?”
李曼婷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所谓的失踪其实是□□,但她一时不知道从哪里开口。
“你先不要急,”李琛注意着李曼婷的表情,“她不见几天了?”
李曼婷眼角水雾愈甚,嗓音无名颤动:“三天了,哥,是晟烨他把白潇潇强行关起来了……”
说话的时候,李曼婷脑海中又闪现了张晟烨的笑容,像噩梦一样挥之不去。
李琛沉稳的双目显出愕然之色,他也知晓张晟烨和白潇潇之前有过一段,可实在是想不到,张晟烨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再看李曼婷的神态,她恍然若失,茫然无措。
李琛手指微动,李曼婷先前一开始出差都不带人,现在怎么露出了这样的神色。
李琛毕竟是李琛,片刻之间就思索了诸事,声音很有力,说:“如果是晟烨的话,你也不要太担心,他不会对白小姐做出过激的行为,白小姐不会有事。”
眼眸一缩,李曼婷却无法信服,按照张晟烨现在杂乱无章的理智,真的难以想象他会干什么。
再者,他也恍然提及,他在给人注射镇静剂。
“哥,我的心里总是莫名疼痛的,我……有点害怕。”李曼婷把脸埋在冰凉手心。
李琛看到从小疼爱的妹妹模样憔悴无力,他眸光幽暗,缓缓道:“晟烨的脾性你也清楚,他认定的事不会轻易改变主意,既然他犯错了,我们也不可能装作不知道,晚上去拜访一下张伯父吧。”
李曼婷犹如抓住一丝阳光,安静地点头。
李琛沉稳有度地接着说:“有证据吗?”
李曼婷呆怔,这要怎么说,根据她对两个人的了解还有那些不着边际的话?
看她这个反应,李琛也知道结果了。
休息了四十多分钟,李曼婷受惊的灵魂才得到安抚,眼睛重新找到了焦点。
徐钰做了晚饭,但李曼婷心不在焉,动了两筷子就再也吃不下。
见状,徐钰摇了摇头。
……
晚风习习,清风拂过窗帘的声音在楚子潇的耳朵里是那么响。
青一块紫一块的手无力地垂在床沿,她醒着,但就是不想活动。
房间里一股异味,有点像塑料烧焦了的味道。
她嘴唇干起皮,连呼吸都变轻了很多,生理机能的反应好像随电流一起带走了。
半个小时前,不可名状的胃痛又抽搐了一次,不过这次倒不是很疼。
安静的夜里,有人轻轻打开了门。
人刚进来,楚子潇就听到了哽咽声,这人的脚步都沉重许多。
不想做其他反应,楚子潇就那么躺着。
“对不起……”不停抽泣的女音有那么一丝的熟悉。
她以为楚子潇睡着了,就坐在床边的地上压抑哭了起来。
楚子潇抿唇,她怎么说这几天相处下来,这人身上的感觉那么熟悉,原来是熟人。
她在这里哭了很久,楚子潇很累,没有精神去搭理她,在她哭到一半的时候真的也就睡着了。
又一次醒来的时候不知道是什么时间,楚子潇已经适应了黑暗,心境也完全变了,不再讽刺老医生,也不再挣扎。
老医生说,这是治疗有了效果,她马上就痊愈了。
楚子潇只能无声冷笑,总是要还的。
第四天,张晟烨还是没有踪影。
楚子潇被锁在床上,嗅觉逐渐灵敏,嗅出了越来越重的排骨萝卜汤的味道。
果然,几秒后,脚步声接近。
她一把骨头全融在床上,轻启干燥的双唇,平静地说:“铭雅,今天的汤很香。”
“哐当——”
碗摔碎和水溅出去的声音,是汤摔在地上了。
楚子潇叹息:“可惜了,这碗是喝不成了。”
她说了几句毫无意义的话,倒是把摔碗的人吓个半死。
许铭雅嘭一声跪在地上,眼泪簌簌落下,声音乱作一团:“潇潇姐,你……怎么会,对不起我……我该死,你恨我吧!”
要说恨的人,倒是不好说。
今天的一切,楚子潇认为都是她当初没处理好带来的后果。
穿了之后,她一无所有,成了芸芸众生中的一员,但她也没改掉上辈子高傲的脾气,浑不在意自己的所作所为带给别人的影响。
直到一而再再而三无可避免的事件发生,她才知道改变的一切都要付出代价。
譬如说在酒吧里救了李曼婷,她被迫交出的是一夜的疼痛,再说那日在餐厅,她虽然阻止了李曼婷受伤,但自己却是难逃厄运。
又说现在,原文中李曼婷囚禁白潇潇,张晟烨就送李曼婷进了拘留所。而这次人物发生变动,李曼婷身上的牢狱之灾被化解,可她楚子潇却还是笼中鸟。
她明白了,她无法忽视原文的捆绑作用。可那也怎么样,能给她楚子潇带来厄运的都是灾祸,好事多磨,时间多的是。
与坑人不偿命的系统作斗争,这才刚刚开始,以后会很有挑战。
一想便想远了,都忘记许铭雅还跪在地上。
许铭雅以为她这么久不说话,是因为恨,万万没想到,楚子潇语气很平静:“铭雅,起来吧,地板多硬。”
不适时的温柔让许铭雅大哭起来:“潇潇姐,我太不是人了!我不该被迷了心窍,对不起,你打我吧!你打死我!”
楚子潇笑:“我现在没力气,再说了,你有苦衷。”
哭声突然中断,许铭雅跪走到床边,拉住楚子潇病白的手,一个劲道歉:“对不起,一开始我不知道是你,我也不知道他们会这么对你,我没有阻止他们,我知道,我死后会下地狱。真的对不起,我真的很需要这笔钱……”
楚子潇也推算出七七八八,也看得平淡,询问:“你奶奶状况怎么样了?”
许铭雅哭声又一次停止,不敢相信为什么楚子潇知道这件事。
她会在这,起源于照顾手臂受伤的张晟烨。
照料期间,她丝毫不僭越,只因楚子潇对她说过一席话,她还年轻,她有资本去拼,张晟烨是她攀不上的高枝。
一开始只是普通的照料,直到那一天她奶奶出了车祸,进了重症监护室,她就丧失了自我。
许铭雅心里很难受,楚子潇不打不骂让她生不如死:“潇潇姐,你为什么不怪我?”
楚子潇摇头不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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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小姐今天感觉怎么样?”
厌恶的苍老声音很近,他语气带着得逞的笑意。
楚子潇一身酸软,躺着床上像一个精致的木偶,平静无波地说:“挺好的,头也不晕,也不做噩梦,还有汤也很好喝。”但想把老医生的骨头都捏碎。
只是几字便将老医生噎得一时之间难找到话来回。这么多天了,这是楚子潇头一回和和气气地和他说话,尽管说得前言不搭后语。
漫漫地,老医生话语中有了喜色,楚子潇对人的态度改观了,这说明他设计的治疗方案有了作用。
他辛苦数载,不停地排版方案,他以为方案已经达到了出入鬼神的地步,只是苦苦没有人来让他做个临床试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