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在冥域待了多少年，有一日刑满了，便是轮回，虽是记忆全无，可仇恨已深刻在了骨子里，成了一种执念，五岁入道，92岁成就金丹，157岁成元婴，203岁成化神，前途一片光明，可就在这时，他忽然入魔了，委身于那个魔物，而这一世，他是女儿身……”
淼淼有些懵，“不是说魔无形么，怎么？”
“魔气多了自能凝结实体。”
扶风道：“如果魔气多是由男子怨气组成的话，便显男儿身，多有男子的欲|望。说来也可笑，那魔物诱得高僧破了戒律，而本身所欲竟是男子。
高僧转世又与其相遇，高僧在遇见他那一刻，觉醒了所有记忆，便是自去正道，委身于魔，用了当年魔物同样的手段，最后将其杀死。”
“一报还一报，也算公平了。”淼淼感叹道：“果是因果循环，谁又能逃脱这纠|缠？魔与神不入轮回却也难逃因果之力啊……”
顿了顿又道：“后来那高僧如何了？”
“入魔了。”
扶风轻声道：“即使杀了魔物，可他心中愤恨依然难平，一代宗师，委身于魔，从被世人敬仰到被世人唾弃，这怨愤如何能平？最后心魔纠结，彻底成了魔物，欲|望也越来越大，憎恨于世人对他的唾弃，心中的戾气越来越重，终有一日，他将此间所有的魔物集结起来，并将其驯服，对着几千魔物言，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淼淼身子一颤，眼里露出不敢置信，“这，这就是魔尊的由来？”
“传说是这样。”
蛤蟆靠在石壁上，闭眼道：“这个传说也只有我们这些老家伙们才会知道了。据说在此之前，虽有魔气，也有些魔气能修出实体，可力量并不强大。因为魔气无形，硬要拿什么形容的话，那就与我们的意识差不多。意识是什么？可以聚集也可以消散，所以魔气也是差不多的东西……
在此之前，这些东西一直难以形成规模，直到他的出现。说来也有趣，佛家在此之前是不叫佛家的，这一脉的修行本源于极西之地，并不成道统，只是上古之人一点点的感悟，虽也能修行，可因内部争议颇多，故而也未能自成一派。
而就在魔尊说出那句话后，天色大变，世界一下无了光明，倾盆大雨，没日没夜地下着，有人说，那是神的眼泪，哀叹世人将受无尽苦楚，再无出头之日……
可就在此时，降生了一个婴儿，一声啼哭，竟是将连日阴霾吹散，而这人……”
淼淼眼露震惊，“这，这怎么可能？！你，你是说这婴儿是，是……”
“是，就是菩提树下悟道的那位圣人！”
“这，这怎么可能？怎会？”
淼淼有些思绪混乱了，“你是说先有魔尊才有了佛尊？不，不对，那魔尊本不也是修道之人么？不管那时佛家成没成派系，佛家由此而来总是没错的吧？所以说魔尊先是佛家人，最后成了魔，彼时，佛尊就降临了？我怎么觉得有些混乱了？到底是先有佛还是先有魔？”
“那你到底是善还是恶？”
芜琼花忽然道：“大树，你是善还是恶？”
“我？”
淼淼想了下，脸色有些发红，“大，大概还是善得吧？”
“可你贪财，这是好是坏？”
“这，这也不能说不好吧？不义之财我可没取。”
她小声嘀咕着，“再说我也是为了修炼。”
“为修炼聚财是不是欲？”
“这……”
“你明明已很富有，为什么还是拼命想要好东西？这是不是贪？”
“这……”
“那么贪是好是坏？”
“大，大概是不好的……”
“那么问题来了，大树你是善还是坏？”
“喂喂，花啊，你这是找茬，一个人哪里用好坏二字就能道尽的？”
“大树啊，你还不明白吗？魔是佛，佛亦是魔，好比我跟你，有天性纯良的一面，可也有贪婪自私的一面，如果天性纯良那一面为我们佛性的话，那贪婪自私岂不是就是我们为魔的一面？”
“众生皆有佛性……”
淼淼喃喃了起来，“亦有魔性……”
“所以才要去伪求真。”
芜琼花总结道：“我在你身边，听你研读那些佛经时倒也有些感悟，想来一念起善既是佛；一念为恶既是魔……我们的魔性不去，永不能成佛。”
“小花说得是。”
扶风苦笑，“其实所谓魔，就是我们自己。”
顿了顿又道：“这个故事虽是传说，可却是道理深刻。大树，你若要求得大道，必要好好想想这故事。你本佛家吉祥树，若是能一夕参悟，必如静月，一|夜飞升。”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淼淼似有些痴了，嘴里喃喃反复着，“所以……一念可成佛，一念亦可成魔么？”
“有阴便有阳，道派虽不同，可世间的至理却是相通的。”
扶风道：“阴阳五行，天地轮回都是至理，这是不会变得。无论你修得是哪一道，甚至根本不是正道，也难逃这八字法则的束缚。”
“阳光投下之处必有阴影么？”
淼淼苦笑，“或许，那位魔尊也曾想过这问题，或许他想得是，既如此，便灭了这美好，灭了这阳光，让大家永沦黑暗，无来处，亦无去处……可怜，可悲，可叹……”
略停顿了下，眼神陡然一变，一股杀机在眼底闪现，“亦可恨！”
“他崇拜于力量，将自己完全献身于欲的操纵，如何会管世人死活？哪里会管你们乐意不乐意？”
蛤蟆轻轻道：“他若能想到，便不叫魔尊了，亦不会有万年前的那场人间浩劫。”
“那为什么神不下来阻止他？”
淼淼忽然有些伤感地道：“我们的先辈都是仙人，可也是付出极大代价才换来和平，若是按你们的说法，这魔尊根本不会死，即使现在消灭了，可只要我们的欲|望不灭，总有一日他会再聚集起来……”
“神虽法力无边，可亦无法灭去众生心中的欲。”
扶风轻叹，“你在浮屠塔内看了那么多佛家的经典，先贤的手稿，该是明白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神也好，佛也好，他们其实都是放下了欲与恨的人，若已不渡，便囚苦海，永不可超脱……”
淼淼沉默了，望着扶风久久，才低低道：“所以……无欲无求，才能了脱了这苦痛？若世间只剩光明，阴阳之说不就不成立了么？”
“这……”
扶风呆愣在那儿，忽然一个古怪的念头在心里升起：是啊，若按阴阳相生的至理，若是无了恶，又从哪里体现好？无了恶便也体现不了好，那不就成了虚无了么？
无我境……
他身子猛一震，眼露震撼，难道这就是那位圣人参悟出的道理？唯虚无，魔可灭？
第148章 用心良苦
一个事物或一个事，从不同的角度看就会有不同的结果，阳中有阴，阴中有阳，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宇宙的核心永远是多元的，不可能仅仅只是两面的，故而淼淼这一问，竟是直指核心，让扶风竟有些混乱起来。
众人沉默着，到他们这个修为，已需要开始参悟天机了，这也是修行的一种。若只修身，不修心，道心不稳，就很容易如那曾经的高僧一样坠入魔道，永不超生。
时间就在这样的思索中度过，转眼便是半年过去，常在的修为稳固了许多，一行人一番准备，出洞府朝着西边而去。
根据常在的情报，送仙岭在西边，想来这样大的事，已将秘境内所有修士目光吸引过去，他们往那边而去，定能碰上熟人。
一路快行，少有逗留，如此前行半月有余，总算是看到了山峰，而身边路过的修士也多了起来。
这些人行色匆匆，并未多打量他们，只是看到淼淼时，会点个头，倒也算尊敬。
成仙的诱|惑已远远大于她这天材地宝，这一路倒是风平浪静不少。偶尔见到几个无极门的弟子便是捎带上，免遭人欺负，人多力量大嘛！
真是望山跑死马，紧赶慢赶的，又是十来日过去，总算是到了山脚附近。彼时，这儿已是聚满了人，全是高级修士，都在谈论着飞升之事。
淼淼与常在一行人穿梭再人群中，四下寻找玉璞等人，同时，也侧着耳朵聆听他人议论。
通过这样的方式，他们得知，就在他们闭关这半年又有三个修士一|夜悟道飞升了，这让一群修士如打了鸡血般，都疯狂涌来。
淼淼神识四下一扫，发现山脚下有打斗过的痕迹，再看向山顶，不由想起当年那群为得到自己树叶，在比斗中暗害同伴的小弟子了。
当年的小弟子们只要还活着的也都成才了，可今天的他们与当年的他们又有何区别？
送仙岭只能容纳那么几个人，为了早一步成就仙果，这些人果然又打起来了。
再侧耳听听，嗯，五大门派虽是行事霸道，可这时却体现出重要性来了，有他们出面维持，倒是一时风平浪静了下来。
只是……是谁代表无极门出面维持的？淼淼四下看着，见有先到的无极门弟子，便上前道：“可曾见玉璞师父了？还有玉霸，玉草可看见了？”
“啊，太师叔祖！”
几个弟子惊呼，忙是行礼，“给太师叔祖请安。”
“行了，行了，虚礼就免了吧，快说，可曾见到玉璞师父？”
“回太师叔祖的话，玉璞师叔带着几个师兄与师侄上送仙岭护法了。”
“护法？”
淼淼愣了下，“不是说悟道飞升么？这要护什么法？”
“太师叔祖有所不知，此地颇多妖兽，侵扰悟道之事，故而五大派派人轮流护法，今个儿正好轮到我们无极门。”
“原是如此。”
淼淼没再多言，而那几个弟子则又道：“太师叔祖您刚赶来吧？我们在那边有玲珑屋，都是我们无极门的弟子，还准备了灵茶，师叔祖何不移步前去歇歇脚。”
“说得是啊！”
何常在凑了上来，“我都累死了，既然师父，太师父没事了，那就先去休息吧，等他们下来了再说。”
“啊，啊，你，你，你，你是？”
几个弟子瞪大眼，“你，你是玉苗师妹？怎，怎么可能？”
淼淼嘿嘿一笑，“以后该叫师叔了，常在现在已是元婴了。”
“这，这怎么……”
“啪”，脑袋上挨了一下，淼淼瞪大眼，口气森森地道：“难道你是怀疑太师叔祖我眼瞎么？看不出她是元婴？”
“嘤……不是的……师叔祖您听我们说，师妹明明之前……”
“啪”，又是一下，淼淼略带清冷的声音传来，“也不是小孩子了，都金丹了，这样的话在这儿问，是嫌我们麻烦不够多么？”
“呃……”
几个弟子红了脸，挠了挠头，道：“太师叔祖教训得是，我等错了。”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好了，我累了，去给师叔祖弄点烤肉来，哦，要梭梭兔肉，那个好吃。”
几个弟子泪流满面，太师叔祖，那，那个太难抓了吧？太灵活了啊！您能不能换点别的吃？
一瓶丹药被扔了出来，“拿去，师叔祖我从来不差恶病，这是用我树叶做的丹药，可抑心魔，等会吃了就给我干活去。”
“啊！”
几个弟子大喜！虽是金丹了，可像这样的东西也不是轻易能得到的，当下立刻连连拜服，“谢太师叔祖赐药。”
说罢便是美滋滋地将丹药吃下，然后屁颠屁颠地去抓梭梭兔了。
玲珑屋里其他弟子一看，纷纷过来，七嘴八舌地道：“太师叔祖，您累吗？弟子给您敲敲背。”
“弟子给您揉揉腿。”
“这灵茶怎能入太师叔祖的口？我给太师叔祖现煎，弟子这灵茶是白云山的，可好喝了。”
“太师叔祖，光吃烤肉会不会太单调了，弟子厨艺尚可，给您做点其他好吃的来？”
淼淼一脸享受，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弟子们的伺候。谁让咱级别高？奔波这久，小命都差点没了，自然要好好享受享受。
再说又没让他们白干活？而且咱这也是为他们好，给丹药可是有深意的呢。
啧啧，真为自己的思虑周全而骄傲啊！
“嘿……小兔崽子们，个个够机灵啊！”
弟子们嘿嘿地直笑，虽是多年不在门内，可这儿的弟子好多都是当年在她树荫下参悟天道的弟子，所以也知圣树秉性，见她如此说话，非但不怕，反而都道：“师叔祖，您可不能偏心啊，也得让我们做做事啊。”
“行，你们爱做啥做啥吧，喏，丹药给你们，嗯，不过得当着我面吃掉，你们晓得的，我最讨厌有人拿着我的东西去谋利了。”
一群弟子大喜，能得到一颗这样的丹药傻子才去卖好不？当下纷纷拜谢，将丹药当着淼淼的面吃下。
“你倒是用心良苦。”
蛤蟆传音道：“你不但能抵御心魔还能抵御魔气，这些弟子吃了你的丹药，若真有什么阴谋，或可保他们一命。”
“我们现在能做的也只剩下尽人事，听天命了。”
淼淼略带忧愁的声音在蛤蟆脑海里回荡着，“阴谋之说怕已不用多证实，这事从头到尾都透着古怪，不知他们布局多久了，现在送仙岭问世，是不是代表着他们已准备好了？”
淼淼忍不住握拳，“不管如何，我是不会丢祖先的脸的，我命由我不由天！”
蛤蟆身子一震，“我命由我不由天？”
过了半晌，轻笑，“你还真敢说。”
“有什么不敢的？”
正说着话，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骚动，“你来做什么？”
“就是他！大言不惭说要娶师叔祖为妻！”
“淼淼。”
门外传来凌霄的声音，“在这里么？”
“凌霄？”
淼淼喜出望外，随即又觉自己表现太明显了，忙端正了身子，轻咳一声道：“凌霄魔君非外人，让他进来吧。”
须臾功夫，一身白衣的凌霄走了进来，细长的黑眸轻轻一扫，道：“修为又精进了，看来是有了奇遇。”
“奇遇就没有，霉运倒一堆。”
淼淼撇嘴，“差点就死了。”
一群弟子默默退后，这，这怎么看都像在撒娇啊！师叔祖你嘴上说不嫁，其实早就芳心暗许了吧？
常在痴痴笑着，起身道：“我去看看师父他们……小蘑菇，蛤蟆，旺财，胡八鲸，扶风，走，陪我看看去……”
凌霄给了常在一个赞许的眼神，看得淼淼眼角直抽抽，好几个常在，又将姑娘卖了。
一行人退了出来，屋里一下就只剩下他们二人了，常在还很好心地将门带上了。
“你……”
淼淼迟疑了下，“还好……”
话未说完便觉一阵风扑面而来，很快便是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男子略带沙哑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想我了么？”
顿了下又道：“我很想你。”
发什么神经？
淼淼瞪大眼，吃错药了？
见她仰着头呆愣愣地望着自己，他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颊，“进了这儿便感应不到你的存在，我很担心。”
“你，你吃错药了？”
“嗯，吃错药了。”
他点头，“分别了，才知与你相处这么久已是习惯了，这几十年你不在身边，颇为不习惯。”
“你，你又想做什么？”
淼淼已被欺诈出心理阴影了，对于这货的温情告白，淼淼第一直觉是：有阴谋。
他一脸受伤，“淼淼，除了那次，我可曾骗过你？”
“一次就要了我一生自由，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