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沫看着大家的表情，觉得气氛特别怪异，她垂眼，默默跟在管家身后。
两人到了书房门口，牧勒敲了敲门，房间内传来男人低低的嗓音：“进来。”
听到声音，许沫全身绷紧，脸色变得更白，眼里情绪万千。
她努力克制着，深吸一口气，在管家打开门时走了进去。
书房内很安静，男人坐在沙发上，他身体微微往前倾，正看着茶几上几份文件。
他一动不动坐着，又戴上了那副黑金面具，侧颜完美到毫无瑕疵，但似乎清瘦了一些。
看到他的那一刻，许沫心口揪起，男人身上的寒气令她心惊，仿佛时光倒流，又回到第一次见面时……
听到脚步声，蔺烨抬头，对上她惨白的脸。
那张漂亮俏丽的小脸上没有一丝血丝，嘴唇也没有一点血色。
他眸光变冷，第一次看到她这么毫无朝气的样子，比方才在医院门口又憔悴了几分。
“……坐。”他开口，没有借助变声器的嗓音低哑薄凉，听不出太多情绪。
许沫敛下神色，慢慢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
两人隔着一张三米宽的茶几，明明触手可及，却仿佛隔了千山万水。
从今以后，怕是再也无交集。
“这些……”一张嘴，许沫发现声音是哑的，她咬了咬唇，稳住声线，“这些是离婚文件吗？”
蔺烨看着她，隔着面具，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沉默着，一直盯着她，或许没料到她如此冷静，他永远也无法忘记那天在电话里她歇斯底里地吼声。
她那样愤怒、那样不甘，也是那样伤心，透过话筒都能感觉到她崩溃的情绪与情感。
可此刻，她太冷静了，冷静到不寻常。
“全部是给你的，你仔细看一下。”男人将文件推到她面前。
许沫没看他，一一看了文件，都是些补偿文件。
蔺家很大方，给了她帝都的两套房产，都是高档住所，市值上千万。
还有一家餐厅，和几辆豪车……
“到底是全国第一首富，真大方。”许沫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最后，她看到了那份婚前协议。
第一个条件他已经兑现，替她改回了生日，另外两个条件还是空白的。
第321章 爱 17
“剩下的两个条件，还作数吗？”她还是没看他，盯着协议出神。
“当然。”
许沫扯起嘴角，眼里闪过一抹冷意，她抬头正视他，“那我现在就用完这两个条件。”
“你说。”男人靠着沙发，黑眸紧紧注视着她。
许沫捏着那份协议，先是笑了笑，内心挣扎了片刻，问道，“蔺烨，你真的喜欢过我吗？”
男人目光一震，没说话。
“这是第一个要求，你必须回答。”
男人目光沉下来，他眯起眼，正面回答她，“是，我喜欢过你。”
“行，那第二个问题，也是最后一个条件。”她放下协议，扬起微笑，“你跟方菲在一起的时候，到底清不清醒？”
男人不作声，眸光冷冽。
许沫不知道他不想说还是默认了，继续往下问，“所以，你要跟我离婚娶她？”
“许沫……”
“好，不用回答了，我当你默认了。”许沫打断他，她脸上的笑容加深，但眼底布满嘲讽，“你们当我是傻瓜，要的时候抢来，不要了就踹走，呵呵，蔺五爷，我不傻！别以为我许沫好欺负！……”
她猛地站起来，“最后一个条件，我要你五年内不许娶方菲！别跟我说不行，这是你欠我的！我不稀罕你的钱，就只要你兑现承诺！”
男人静静坐着，一动不动，就这么看着她。
他越是如此冷静，许沫越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压抑了许久的愤怒在这一刻再次爆发——
“你就是魔鬼！把我的心生生掏出去，然后踩在地上，我的心不值钱吗？可以让你如此糟贱！？……蔺烨，五年内你不许娶方菲！这是我唯一的条件！你答应了，我就离婚！”
说到最后，她怒吼出声，情绪彻底失控，而双眼早已酸涩得不成样子。
她咬牙，努力不让自己掉眼泪，不想被人看笑话。
殊不知，眼泪蓄在眼眶里打转的样子，看着更让人心碎……
“好，我答应你！”男人站起身，语气坚定。
许沫怔了怔，她笑了，看着男人那张面具，笑容里全是讽刺。
她弯腰，在他早已签过名的离婚协议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签下最后一笔，眼泪终于忍不住，滴落在纸上。
她赶紧转身，没有再看他一眼，快步走出书房，
“许小姐……”牧勒喊她，许沫突然加快脚步，飞奔出了大厅，“小徐，送许小姐回家！”
管家朝厅门口喊，司机小徐赶紧追出去。
牧勒转身，望向书房内。
男人坐在那里，手里拿着那份离婚协议书，他垂着眼，戴着面具看不到任何表情。
然周身冰冷，透着寒气与杀气。
捏着纸张的手臂隐隐颤动，他缓缓低下头去，高大的背脊如孤冷的大树，不带一丝温度。
他是站在万人之巅的王者，此时此刻，那种孤独与绝望的气息肆虐着，侵蚀人心！
五爷……牧勒心惊，想开口却不敢吭声。
“关门。”不知何时，孤鹰出现在了管家身后，他的嗓音沉重如冰。
牧勒绷着脸，默默关上房门。
第322章 爱 18
门即将关闭的那一瞬间，沙发上男人高大的身躯突然倒下去。
“五爷！”
“五爷！！”
管家和孤鹰惊呼出声，一同冲入房间……
**
从这天之后，许沫待在自己的房间再也没出来。
整整两天，急坏了许印德和方管家。
他们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直到两天后牧勒送来了离婚证。
“混蛋！”许印德将离婚证扔到他脸上。
他怒气冲天，指着牧勒的鼻子：“当初要结婚的是你们蔺家，现在又要离婚，你们当我女儿是什么！？”
牧勒没有躲，任由离婚证砸在脸上，如果这样能让他消气，他愿意承受。
“牧管家，怎么会这样？”方管家不知他们什么时候领证的，这才多久，怎么又离婚了？
“对不起，婚姻大事我们外人也做不了主，这是他们商量后决定的，请大家尊重他们的选择吧。”牧勒捡起离婚证，“其实不该这个时候送来，但没有离婚证，许小姐以后再结婚估计有麻烦，证件……必须得收好。”
“滚！”许印德脾气不好，气红了眼，当即下了逐客令。
钟爱媛和许馨站在楼梯上，她们早就下来了，听到牧勒的话吃惊到忘了下楼，一直站在那里看着。
“妈咪，许沫离婚了？天哪，她什么时候结婚的？”许馨压着声音，一脸吃惊。
“我怎么知道，最近一直赖在这里，原来是被蔺家赶出来了，呵呵，活该……”钟爱媛呲之以鼻，嘴角扬起冷笑。
“才十八岁就离婚，成为二手货，以后谁还要她？”许馨倒觉得她挺可怜，高中就离婚，真是史无前例。
“肯定不值钱了，所以啊，你要眼睛睁大，看清楚男人好不好再嫁，别像她瞎了眼！”钟爱媛趁机给女儿上课，“现在好男人少，有钱又帅又好的男人更是稀有动物，相处久了才能结婚，别动不动学人家闪婚……”
“哦。”许馨点点头，没再开口。
“许总……”这时楼下的牧勒开口了，他面色凝重而严肃，“我还有点东西带给许小姐，必须亲自给她，请允许我……”
“走啊！”许印德气疯了，又是怒吼一声。
不得已，牧勒只得将带来的东西交给方管家：“请交给许小姐，这是她的……”
方管家看着锦盒，收下了。
牧勒微微一行礼，转身离开……
他走后，许印德砸了茶几上的水果盘，然后走去书房用力甩上门，巨大的声响吓得众人大气不敢出。
管家上楼，钟爱媛母女还站在楼梯上，一副心惊肉跳的样子。
“方管家，这是什么？”钟爱媛盯着他手里的锦盒，“里面是什么东西？”
管家摇头，“不清楚，我去拿给大小姐……”
说着，大步上楼，隐约还能听见楼道上母女二人在小声嘀咕，估计是在讨论许沫的事……
方管家到了许沫卧室门口，他轻轻敲了敲门，里面没动静。
“大小姐，有样东西要给你，能进来吗？”
他问了一句，又敲了敲门，等了半晌都不见有回应。
第323章 爱 19
连着两天没出来，也不吃东西，管家心急，于是转动门把手，但房门从里面反锁了。
“小姐？你开门？你没事吧？”管家越来越急，心底升腾起不好的预感。
他赶忙找来钥匙，直接闯了进去。
卧室内没人，隐约听到浴室有水声，管家皱眉走到门口，看到门缝里有水溢出来。
“大小姐！”他一惊，推门而入——
浴室里，许沫坐在地上，她靠着浴缸，水龙头开着，浴缸里的水漫了出来，整个浴室的地上全是水。
女孩穿着睡衣，就这么坐在满是水的瓷砖上。
她赤着脚，头发散乱在肩头，双膝曲起，一手搭在浴缸上，一手搭着膝盖，背靠墙。
她仰面望着天花板，目光空洞无神，毫无聚焦，小脸苍白，应该是坐在水里太久，嘴唇有点发紫。
“小沫！”方衡大惊失色，快步冲上去，“怎么坐在地上！赶紧起来，别又感冒了！”
他扶住她，女孩手臂冰冷，全身没有一点热气。
“小姐？小姐！？”他要扶她起来。
许沫保持这个姿势已经有三四个小时，身体完全僵硬，被他一拽，全身发麻。
“嗯……”她哼了一声，终于回神，目光落在管家焦急的脸上，“方叔……”
她嗓子沙哑，四肢麻木到没知觉。
“怎么坐地上？就算你心里难受，也不要这么糟蹋自己！”方衡很急，摸了摸她的额头，幸好没发烧。
他拿了浴巾裹住她，扶着她起身，许沫双腿麻，抓着他的手一瘸一拐走出了浴室。
管家找了件干净的睡衣，“赶快换了，别感冒。”随即，他先出去。
许沫盯着房门，笑了笑，苍白的小脸充满自嘲。
今天中午太热，她不过想洗个澡，谁知坐在地上等浴缸放水的功夫，却出了神。
这几天她想了很多，脑中挥之不去的是这两个月来发生的点点滴滴。
为了不让自己再想，她拿出数学试卷做题目，不停地写，不停地算，就是不让脑子空闲下来。
然而晚上睡觉，还是会做梦，于是，许沫再也没睡觉，整整两天，只喝一点水，埋头在房间做题目。
然而只要一停下来，她就会出神发呆，以至于浴缸水放满了都不知道……
许沫的世界塌了，她从未想过自己会这么在意一个人，明明只是有点喜欢他，却不想这份喜欢很深刻。
她太低估自己对蔺烨的感情，到了这一刻才意识到，可能自己不仅仅是喜欢他，甚至是……
她不敢想那个字，每一次想到心口就如撕裂开来，疼到难以呼吸。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明明没见过他的脸，自己为何就会喜欢他？如果对他没感情，她就不会痛、不会伤心！
她以前是那样想摆脱，想离婚，如今愿望实现了，却这样难受、痛苦，变得不像自己！
她趴在床上，肩膀微微耸动，她不允许自己掉眼泪，不允许自己懦弱。
她是许沫，谁也别想伤害她！这辈子都别想！
猛然坐起身，许沫擦掉了含在眼眶中的泪水，水眸通红。
第324章 爱 20
她深吸一口气，将所以的痛苦压下去。
站起身的那一刻，她脸上勾起笑容，那是一种决绝但坚强的笑，目光也变得凌厉。
在这个世上唯一可以信任的只有自己，从今往后，她不会为任何一个人伤心，更不会受任何人的影响，尤其是男人。
他不要她，她也不稀罕，没有他，她一样会过得很好！
许沫脱掉湿透的睡衣，换上一件衬衫与牛仔裤，她洗了脸，扎起马尾。
虽然脸色苍白，但神清气爽，调整情绪后，她昂首阔步走出卧室。
“小姐！”等在门外的方衡很吃惊，惊讶地看着她。
“方叔，我要吃饭。”
“哦……好好。”方管家见她往前走，想起牧勒带来的东西，赶紧跑入卧室，从门边的柜子上拿来那个锦盒。
“小姐，这是牧管家带来的，说是你的东西……”他追上去，交给她。
许沫目光一凛，她顿住脚步，盯着锦盒，眼神冷下来。
“丢掉！”她知道盒子里是什么，是那枚纽扣，此刻觉得无比可笑。
婚都离了，还把这种东西送过来，真讽刺！
方衡愣了愣，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他瞧着锦盒，出于好奇，打了开来……
许沫在餐厅吃饭，她吃了很多，狼吞虎咽，似乎要把这两天的全部补回来。
佣人们都知道离婚的事，站在餐厅门口小声议论着，可能在想她伤了心才这么暴饮暴食。
“大小姐真可怜，这么小就离婚……”
“是啊，我就说不能嫁入蔺家，那是什么家族啊，全国第一豪门！怎么可能真心娶她？”
“就是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