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韫玉平静道:“这里偏僻,几年过去了,应该没什么人会来。”
五年前刚从城市里逃出来时,曾在这个居民楼住过几天,她当时还不知怎么,就随手设下了个结界,自她从鬼变成人以后,结界自然就消失了。
如果不出意外,应该还是原样的。
要是出了意外,也怨不了别人。
顾卿深吸了口气,掏出一把钥匙,开了门后放在兜里。
灶台下面的木灰盖了厚厚一层,几块材早已腐烂,木桌上留下了许多小孔,应该是虫子吃的。
赵韫玉挽着她的手臂,能非常清晰的听见,顾卿的心脏跳动极不正常,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对方会后退几步,但顾卿的脚步很稳定坚持,一步步跨过走廊,拿着钥匙开了里面的门。
咔——
门开了。
顾卿站在门口,差点被从里面陡然狂躁的丧尸扑在地上,索性赵韫玉拉的及时避免了这一接触。
她听见顾卿重重的出了口气,露出一丝释然的微笑:“天无绝人之路。”
随后顾卿抬脚将一旁的桌子踢过来,把一大一小三个丧尸给拦在走廊了。
“东西给我。”
赵韫玉犹豫了下,最终还是坚定的掏出三个瓶乳白色的药剂,交给顾卿。
顾卿跳上桌子,桌子猛地颤了下,赵韫玉瞬间退后两步,避免吃一嘴的灰。
顾卿下手很利落,抬脚按着一个丧尸的脖子,一针扎了下去,另外两个三下二除五,同样扎了后飞速的跑出走廊。
“终于搞定!”她忍不住得意,“帅气吧?!”
赵韫玉点头,认真道:“天下第一帅!”
顾卿耸了耸鼻子:“虚伪的女人!”
“这什么时候能好?”
顾卿假装自己有胡须摸了摸,沉思道:“估计快了吧,现在差不多了,我们先离开这。”
这桩事做完以后,基本就等着。
凡事都有个结束,顾卿拉着赵韫玉来到一处空地,少有人烟,就算在末世以前,也属于那种人迹罕至的地方,不过这次她们在途中遇上了一个人。
——顾卿的竹马郝星玮。
郝星玮这几年没去幸存者基地,在外到处漂泊靠空投的粮食救活。
以前还算是个阳光帅气的小狼狗,现在就是妥妥的一个糙汉,皮肤粗糙,头发长长,可能是剪发技术不到位,七长八短看上去颇为滑稽。
两个人了一碰面,顾卿好悬没认出来面前这个男人,竟然是小时候跟她表过白的那个清秀少年,真的是女大十八变,男大七十二变。
顾卿唏嘘。
郝星玮那张脸还是帅的,只是肤色黑了些,想必是晒的。
这才是真像国际友人。
不过这么几年过去,他也没开发出异能。
顾卿还是有点惊讶的。
郝星玮见到她也怔了下,又瞟见旁边站着的一墩杀神,立马收起那吊儿郎当的态度,和蔼无比,跟个邻家大兄弟一样,不逾越不靠近,隔着非常安全的距离露出雪白的牙齿,笑得阳光灿烂:“好久不见啊!”
顾卿嘴角一抽。
她还不清楚郝星玮那性格?这么几年不见倒是沉稳了些,把身上的那股子轻浮给去掉了。
“这是我老婆!”顾卿指着赵韫玉,“你也认识,就不多介绍了。”
郝星玮点头,“你们打算去哪?”
顾卿狐疑的望着他:“要跟我们私奔?”
“哪哪呢,可不能这样说!”
郝星玮咳嗽了下:“现在我找到伴了,不能随便开我这种玩笑知道吗?”
顾卿似笑非笑:“金屋藏娇啊。”
郝星玮笑了笑,没接话。
顾卿说:“我们打算离开这。”
“去哪?”
“大概……找个安静优美的地方混吃等死罢了。”
郝星玮汗颜:“真是个伟大的计划。”
“要不要去我那坐坐?”
顾卿转头看着赵韫玉,用眼神询问:“去吗?”
赵韫玉安静笑笑,又见顾卿目光不善,这才开口说好。
郝星玮的住处在一个半山腰上,那里丧尸和人基本上不去,如果不通过郝星玮的引导的话,基本会迷失在山脚下,从来的地方又回去。
顾卿来之前还特意观察了下,有点像阵。
这大概是郝星玮没有异能还能活的这么有滋味的缘故。
可惜她在阵法这方面的造诣并不高,只能望洋兴叹。
赵韫玉眼神微动,并没说话,只是将这种阵法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记住。
郝星玮说:“这是以前秦叔教我的。”
顾卿莫名觉得有些不安,但这股不安从何而来她还没找到源头。
进了阵法,绕过了小路,径直上了半山腰。
“我们一般一周一次,回去寻找空投的物资。”郝星玮解释道,“不会天天下山,那样不安全。”
顾卿笑道:“你怎么找的这?还挺高的。”
四面环山,像个峡谷,陡峭山峰的半腰,树木丛生,郝星玮说的住处只要解了这个阵,就能看见那高高的屋舍,青砖绿瓦,前面一大块平坦干净的地面,种了许多花草,盛开着五颜六色很是喜庆。
安静清闲,很适合养老。
但也有弊端,一旦生病,上下山就非常难办了,要是上了年纪的死在上面,十天半个月都不会有人发现。
顾卿也就随便这么想想,真要是自己将来有这样的机会,还是不会选择在这里隐居。
安全得不到保障。
不过既然郝星玮有这么大的本事,当初……
顾卿眼底暗色闪过,很快消失不见。
一个女孩推门出来,手里提着竹篮,正跨过坎准备朝另一个方向走去,见到郝星玮愣了下,看见不认识的人,有些腼腆内向。
郝星玮走了过去,介绍道:“这是我女朋友谢兰。”
“这是我以前跟你说过的顾卿,赵韫玉。”
握了手后算是正式交流了。
顾卿好奇道:“准备去哪呢?”
谢兰抿着唇,睫毛闪闪,靠在郝星玮的背后,有些内向又有些好奇的望着两个人。
郝星玮宠溺的摸了摸她脑袋。
“她去择菜,在这生活自己不种点东西,去哪买?”
谢兰羞涩一笑,轻轻嗯了下,小声说:“那我去了啊。”
*
这生活跟农村差不多,后院还养了鸡鸭鹅,一只咕咕咕鹅鹅鹅的叫。
郝星玮说这是他下山后在路上撞见的,就抱回来养,还有一头宠物猪,现在有四百多斤了。
劈柴烧火、种菜刨土样样能干,只是顾卿注意到他以前那一双骨节分明修长的手如今也有茧子了一时有些接受无能。
就跟校园里的校草男神类似,一遭下凡成了糟老头子,有点点幻灭。
赵韫玉注意到她欲言又止的神态,轻轻咳了咳,忍着笑挽住她的胳膊,脸贴在她柔软的衬衣上。
顾卿感觉自己胳膊有点发痒,又似乎听见了一串隐忍的笑声。
她逡巡了下郝星玮,发现并不能从他脸上看出丝毫的笑容,收回目光,侧着脸低下头,盯着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赵韫玉。
顾卿:“……”简单点简单点,要笑就笑得大声点!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想笑。
赵韫玉立马站直身体,目不斜视。
顾卿和她做一根板凳,郝星玮端来两杯水,也跟着坐下。
“这几年你们一直在幸存者基地?”
顾卿点头:“可以这样讲。”
“基地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基本走上正轨,估计不出两年,这末世就彻底过去了。”
“……”
“那……那些丧尸怎么办?”
“病毒解药出来了,成功机率一半一半。”
郝星玮面带忧伤:“这次真的,没想到这么严重。”
“再严重点你早就挂了,还等得到现在?”
郝星玮大方的笑:“这样也好,这几年人□□炸,也许过不了多少时间,一个轮回又开始,以前军阀混战外地入侵,死了多少人。”
“这次是无差别攻击。”
他心情有点沉重。
“从无到有,从有再到无,这次一半一半,如果是再过几年爆发这种事情,也许远远比现在更复杂更难办。”
顾卿瞟着他:“各人自扫门前雪就行了,你不适合忧国忧民。”
郝星玮:“……”
他脸上表情一言难尽:“能不能捡点好话说说?!”
顾卿:“……哦,抱歉,我就是这种性格。”
郝星玮呼吸有点紊乱。
顾卿当没听见。
赵韫玉摸了摸她的小手,在她掌心上摩挲着,似乎是写了一个字。
问。
顾卿笑嘻嘻道:“安啦安啦,别生气嘛,刚才跟你开玩笑的。”
郝星玮脸色微红,那是气的。
“算了。”他说,“女人心海底针,我不跟你说了,在我这住两天,我有事要跟你俩说。”
顾卿笑着点点头。
谢兰回来得很快,顾卿去厨房给她打下手烧火。
现在大堂就剩郝星玮跟赵韫玉。
赵韫玉喝了口热水,笑容很淡:“我觉得你应该是有事对我说才对。”
郝星玮还是有些惧她。
毕竟当初顾卿要是再晚上那么几分钟,他就得说拜拜了。
“是有事。”
郝星玮声音微沉:“我知道你。”
“秦山是你什么人?”
一针见血。
郝星玮镇定道:“是我师叔。”
*
顾卿在厨房,火炉里的火燃烧着,火燎子炸出来,又消失在空气中。
她搬了根板凳坐下,从手边拿着被砍成小短块的柴往里面放。
谢兰在淘米,很快就要在这个锅里煮竹筒饭,她的一双手很秀气,又小又嫩。
顾卿随口问:“今年几岁?”
“19。”
“我24。”
“你跟他怎么认识的?”
“末世来了以后我被同伴丢下,他救了我。”
谢兰端起盆,往锅里倒了点水,又说:“他给我带来了很大的安全感,我也很喜欢他。”
顾卿琢磨这个“也”字,觉得有趣。
看着文文静静的一个小姑娘,其实还是逃不过女人的特性。
看见另外的长得漂亮的女人跟男朋友关系还这么好,总觉得跟两人过去可能有一段。
这猜测确实没错,只是那一段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她都不记得郝星玮小时候长得样子。
“以前我们是朋友,属于邻居,逢年过节都会串个门的那种。”
顾卿非常坦诚,只是略去了那段,其他的一成不变。
“我看你们俩气场挺合的。”她笑得有些暧昧,“我都没见过他对一个女孩做到这种地步,你不知道,以前他可宝贵他那双手了,说是弹钢琴的手,以后要学艺术的,他爸都不让他干活,打小乖得不得了。”
谢兰耳朵脖子红红。
被顾卿调侃得不太好意思,正好锅里的水开了,她就倒下米锅铲搅,
“好贤惠啊。”
顾卿真心的夸,“外面那个是我老婆,我可舍不得她做这个。”
谢兰“啊”了声,惊讶的看着她,一双眼眸干净漂亮。
顾卿嘿嘿笑:“官方认证的,绝对有用。”
“那个,喜欢女孩子是什么感觉?”谢兰抿着唇,磕磕巴巴的问:“我大学见过同性情侣,只是她们要么一个长得很偏中性,一个脾气又有点暴躁。”
她有些难以启齿:“我看你们俩,不像啊。”
这可能是大学里给她造成的偏差。
顾卿笑道:“哪有什么模板,喜欢上了,就基本能包容对方的一切。”
她这些话从未对别人说过,洛冰也好王贞也罢,头次对着刚见面的女孩忍不住炫耀自己跟伴侣的爱情。
“她看不得别人欺负我。”
顾卿清了清嗓子:“我很柔弱的。”
能打十个的柔弱顾卿睫毛抖了抖,被自己逗的莞尔:“每次遇到危险,她都会保护我。”
“那……你们俩,是谁先表白的?”
顾卿仔仔细细的回忆,最后才发现,原来是自己先表白。
但别人面前不能这样说,她从容道:“阿玉先的。”
“哇,”谢兰羡慕的看着她,“我跟星星,是我告白的。”
两个人从大学聊到了现在,从男朋友聊到了女朋友,最后成功达成好朋友get√。
一顿饭合作下来,两人已是“无话不说”的好朋友了。
顾卿会说话,说甜话,说得到位,几乎是有些迎合的,逗的谢兰满脸通红,眼神闪烁,端着菜出去时,不敢看英俊大方的郝星玮。
郝星玮诧异道:“你俩在厨房干嘛呢?”
“聊诗词歌赋人生哲学天文地理!”顾卿理直气壮,“郝星玮,女孩子家的话题你也要问!丢不丢人啊?!”
赵韫玉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一点也不妨碍她。
郝星玮怒其不争:“你看看你看看,把我的兰兰都教坏了!”
顾卿:“……”
这语气跟养女儿似的。
说归说,吃饭时候她还是懂得分寸的。
先吃饱了,一切都不计较。
郝星玮吃得快,先下了桌去了别处。
顾卿问:“兰兰,你家男人吃这点?”
兰兰脖子骤然红尘一片,她秀气的脸蛋微皱着,认真道:“他是我男朋友,不是我男人!男人要结婚了才能说的。”
顾卿妙计得逞,为了防止自己笑出声,急忙拿了旁边的水猛地灌了一口消消火气。
晚上谢兰引她俩去卧室,一个人回了房,发现万年不抽烟的星星今天突然点了根烟放在嘴边。
他只是闻着味道,开着左边的窗,没有吸进去。
谢兰有点紧张:“吸烟有害健康。”
郝星玮招了招手:“叫爸爸。”
谢兰:“……”
郝星玮其他坏毛病没有,就是喜欢在床上让谢兰叫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