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云不好说什么，顾大娘却是毫不客气，“这个牛二花，天天整的这是啥事儿啊，办事儿都不过脑子，可真是个二愣子！她要是以后跟你说什么不着调的话，你就当没听见，她要真是太过分，你也千万别去找霍成，回头跟大娘说。大娘再找由头跟霍成说，也不伤你们俩的情分。”
卫云应了，顾大娘又唠唠叨叨的说了些其他的，没说几句，村长夫郎就带着人上门了。
顾大娘心里的怒气在看见定亲礼的时候总算是消了几分，虽然霍家这事儿办的有些不地道，但还是看重云哥儿的，这礼比村里大部分人家拿的都厚。
倒是霍婶子，一瞧见顾大娘也在，脸色就有些不好。不过转而一想，这人刚拒绝过自己，现在又同意了，这么自打嘴巴子倒是也稍稍赢了一局，不由得有些得意。
顾大娘跟她斗了几十年了，哪会不知道她是个什么人，但今日是云哥儿的大喜日子，她可不是牛二花，分不清轻重！
村长夫郎拉着卫云道：“咱们云哥儿是个好的，小小年纪就能把这家撑起来，这村子里没哪个小哥儿和女娃比你能干。大成也是个有勇的，以后一定不会让你吃亏，这也算得上天作之合。”
霍婶子连忙接道：“那可不是，我们家可是诚心求娶的，这布料还是我好不容易省吃俭用买回来的，今儿就都给你带来了，可见我们家对你看重，你以后……。”
顾大娘忍不住打断她：“你说这些干啥，有啥用，赶紧把正事儿办了。”
霍婶子本来还想回几句，但好歹是忍住了，喜滋滋的跟顾大娘互换了俩孩子的八字：“成，我后晌就找人合一下，回头找个吉时来下聘。”
这话顾大娘是再同意不过了，这离官配不过几日时间，再不抓紧点，到时候有了婚约还被划进了官配里，那可就麻爪了。
卫云一个未婚小哥儿，这种事情并不太懂，就沉默的听着顾大娘他们商量，心里盘算着该回些什么。
丑哥儿原来跟他说过，收了定亲礼，合完八字，上门提亲商定婚期的时候，哥儿都要回礼的，其他的都可以没有，但一定要给对方做一双好鞋子。可他没有对方脚的尺码，这鞋子要做，还得想办法量一下才行。
霍家和卫家对这事儿都比较急，大周的官配名单在尚未找媒人提亲之前都是不可以划掉的，所以留给他的时间并没有几日，因此，送走了顾大娘他们，他就去了丑哥儿家。
丑哥儿见他来开心的不行，特意给他沏了糖水，让卫云很不好意思：“我又不是什么贵客，那用得着这么精贵。”村里人一般都是给白水，糖是贵客来了才会放点，茶叶就更不用说了，除了村长家会备一点招待衙门的人，没谁家有。
“可你就是我家贵客啊！你要是不来，我家怕是一年也送不出去几碗糖水。”他家跟村里处的不好，大家伙都不爱来，他们也不愿意招待。
一旁的丑哥儿娘也笑眯眯的点点头，她月子没坐好，身体弱，但是精神不错：“这话没错，你这也出了孝，腿脚好了就多来我家转转。”
卫云忙不迭应了，又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这才红着脸说明来意：“你当家的跟霍成不是能说上话，能不能，能不能让他帮我问问霍成的脚尺寸？”
丑哥儿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瞬间就反应了过来：“你跟霍成定了？”
卫云眼角忍不住带了笑意，大大方方的点头承认：“刚定下，你也知道，这马上就得官配，什么事情都要的急。”
丑哥儿娘这会儿止不住的感谢老天，闻言笑道：“那是这个理儿，这鞋子得好好做。
丑哥儿也朝他挤挤眼，一副促狭的样子：“你放心，我让他一会儿就去问，保准给你弄得清清楚楚的！”
他说到做到，下午就打发了自家汉子去了霍家。他家当家的叫杜远山，是个不善言谈的汉子，霍成打到虎那日，他来帮过忙，算是跟霍成认识，但关系也说不上好。
但是眼瞅着卫云要嫁给他，以自家夫郎跟卫云的关系，两家的来往也少不了，而且霍成眼看是个有本事的，又跟他家一样，在村里有些格格不入，他心里还颇有点惺惺相惜的感觉。
霍成见他上门颇为惊讶，那天来帮忙的人挺多，光线又暗，他对这人还真是没什么印象。
但是这个没什么印象的人倒是挺自来熟，乐呵呵的蹲在旁边道：“这是在劈柴啊？”
霍成点头，杜远山就笑呵呵的随手捡了把凳子跟他一起坐了下来。
霍成一头雾水的等了一会儿，这人也不吭声，想了想，又继续劈起了柴。
俩人一个劈一个看，眼看这一堆愣柴都要劈完了，这人也没出声，霍成忍不住问道：“你这是来看我劈柴的？”
杜远山嘿嘿一笑，摸了摸后脑勺，看起来有些傻气：“那肯定不是，我这还没想好怎么说。”
霍成被人看了一下午劈柴，莫名其妙的有些发火，直言道：“那就想到什么说什么。”
杜远山想了想道：“那行，其实就是你未来夫郎想给你做双鞋但是不知道尺寸拖我来问问。”
霍成：……
这还真是有什么说什么。
虽然过程不怎么愉快，但是这个结果不过他心里还是挺受用的。卫云对这双鞋子上心，其实也是对他这个人上心，他怎么会不开心。
因此，杜远山问完不到半刻钟，就带着两根草绳高高兴兴的回了家。
而不远处的破房子里，杨承勇也终于花完了最后一点银子，正满怀恨意绞尽脑汁的想出了一个恶毒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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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卫云知道霍家急着提亲，其实他也着急，所以拿了尺寸连着熬了一天两夜，总算是紧赶慢赶的把鞋子赶出来了。
是以霍家上门提亲时无精打采，眼下黑眼圈重的很，一旁看热闹的众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眼，卫家小哥儿果然是不愿意嫁的，可谁让碰上官配呢，这嫁个那么凶的残废，哪会愿意，可真是命苦！
顾大娘却被他这模样吓了一跳，心疼的责备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注意身体，你瞅瞅你这脸，今儿霍家来下聘，难看死了！”。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也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儿，还好这孩子熬了出来，不然今日霍家提亲这鞋子还没做出来，怕是要被人笑掉大牙。
霍婶子昨天一早就跟卫家通了信，要今日来上门。
她昨天急急忙忙的去找人合算八字，算命的一看她着急，这俩人八字又着实是天作之合，就顺水推舟的直把这姻缘说的是天上地下独一份，又指了个再不能近的日子提亲，把霍婶子喜的酬金都多给了三分，皆大欢喜。
可惜一回去听完小儿子要给霍家的聘礼，脸就拉的老长：“这也给的太厚了，这还没进门，就给这么厚的嫁妆，进了门还能得了，这家哪还有我说话的份！”
她原本想着给八两银子就已经很厚了，小儿子居然要给二十两！二十两，她前头两个儿子加起来都没这么多！还有布匹和肉以及各色点心，他这是要把整个家都掏空啊！！！
霍成对他娘再了解不过，只能无奈哄道：“他嫁过来不还是要带过来的，您还怕拿捏不住他？咱现在给这么多聘礼，这村里哪个高看您一眼？再说了，他年纪轻，家里以后当然还是靠您的！”
这话当然是假，给出去的东西哪有拿回来的道理，家里以后管家也是不可能交给他娘的，否则以他娘又软又糊涂的性子，怕是一分钱都留不下。
但只要他娘信了就成。
霍婶子被他哄的眉开眼笑，可白花花的银子给出去还是心痛的不行。她又不愿意在顾大娘面前丢了份，只能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顾大娘看的心里好笑，悄悄跟卫云咬耳朵道：“这婆娘，还以为我看不出来，她现在八成在心里骂你呢！我看啊，这聘礼十成十不是她的主意。”
卫云闻言心里一动，所以这是霍成的意思吗？
“哎呦！这布可真好，这霍小子可真是个疼媳妇的，你们瞧瞧这布，颜色忒正！”村长夫郎眯着眼去看眼前这布，忍不住夸赞。
周围人也不由得露出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红布精贵，村里大部分人家都是扯一小块当盖头或者腰带，哪有这么奢侈的买一整匹的。
霍婶子听见议论得意的不行，趾高气昂的像是斗胜了的公鸡，那点子不痛快早就不知道跑哪了。
卫云心里也很高兴，他跟霍成其实并没有什么感情，但霍成送这么多聘礼，可见的确是看重自己，想跟自己好好过日子的，他也得有所表示才行。想一想那孤零零的一双鞋子，又狠狠心加了个玉佩进去。
霍婶子败兴而来乘兴而归，红光满面的把卫云给的小包袱给了儿子，就迫不及待的出门炫耀去了。
桐哥儿也出去玩了，霍成便一个人在静悄悄的院子里打开了那个小小的包袱。
一双结实的千层底，针线规整，旁边还躺着一枚小小的蝶形玉佩，虽然成色不好杂质有些多，但看得出来主人应该很是爱惜，边缘都被揉搓的有些圆润，系着的红绳也是鲜艳如新的一般。
他又拿起鞋子看了看，针脚细密，鞋底柔软，棉花塞得又厚实又均匀，穿在脚上大小合适，非常舒服，显然做的人没有因为时间紧迫而偷工减料。
霍成有些意外。他对这门婚事虽然乐意，但并没有太大的喜悦，可玉佩和鞋子却很难让他不心生欢喜。
卫家的情况他也了解的不少，当年卫家那么艰难卫云都没舍得卖了这块玉，如今日子好过了反而给了自己。是自己对他好，所以他也对自己好的意思吗？
自己不过付出了三分真心，却收到了对方七分，他忍不住笑了起来，一面告诫自己要对卫云更好，一面对未来充满了兴趣。
卫云自然不知道这些，但霍成有一点没有猜错，卫云的确是抱着对他好的心送出去的回礼。
他和霍成之间并不熟悉，当然大部分人都是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出去的，像丑哥儿那样青梅竹马或是顾大娘的儿子那般从小就定下婚约无比熟悉的到底是少数。
但不管怎样，两人如今既已定了亲，日后是要在一起过日子的。不管对方如何，卫云都想让对方看到他的态度，他始终记得母亲曾经跟他说过的话：“这过日子，本来就是真心才能换真心，你不愿意付出真心就要求人家对你真心，这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就是不知道自己这颗真心能不能换回别人的真心。
他送走了最后一个客人，又兀自怔怔的想了好一会儿，这才惊觉半天都没见到裕哥儿了。
卫云一开始并不着急，裕哥儿性子安静又乖巧，倒更像是个小哥儿，在后院里看蚂蚁都能津津有味的看一天。但等他找遍小院都没找到人的时候，顿时慌了。
裕哥儿这么乖巧的性子，绝不会一声不吭就跑，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了！
他赶紧出门去找，顾大娘正在做午饭，见他拐杖也不拿，踉踉跄跄的跑进门，惊的扔了锅铲就跑了出来：“你这娃，什么事儿这么着急忙慌的，你那脚还要不要了！”
卫云红着眼，眼含希冀：“大娘，你见着裕哥儿没？”
顾大娘隐隐觉得不好，回答道：“他不是在家吗？”
卫云心里绷着那跟弦彻底断了，忍者泪道：“大娘，裕哥儿不见了，我得去找找，您忙吧。”说完，就往门外走。
顾大娘被这话惊的直跺脚：“还忙啥啊忙！”围布一扯，转身慌里慌张的就要去追。
卫云心乱如麻，不停的在心里责备自己，又强迫自己去想卫云所有可能会去的地方，又想到卫小弟儿有可能被拍花子拐走，脚下一软，整个人都往地上栽去。
然而预料中的伤痛并没有出现，反而落入了一个硬邦邦的怀抱，他抬头一看，一直忍着没落的泪忍不住落了下来，失声痛哭。
第19章
卫云也不知道怎么去形容见到霍成那一刻的感受，就好像坠下山崖时骤然看见了一根横亘在半空中的树枝，瞬间有了主心骨。
“裕哥儿不见了，怎么办！！”
见他流泪，霍成心里莫名的不舒服，有种抱着人安慰一番的冲动。
但是没成亲之前还是要避讳一点的，只能小心的让人站好，安慰道：“裕哥儿没事儿，在我家睡着呢，别担心。”
卫云一下子愣住了，接着被内心涌上来的狂喜彻底淹没了：“他真的在你家吗？真的没事儿？”
他脸上泪意犹在，笑容却忍不住跳了出来，配上呆呼呼的眼神，看着十分傻气。
霍成却觉得有些可爱，他遇到的卫云一直都是冷静自持，称得上有勇有谋。但今天这样失态的卫云还是第一次见，他忽然有点嫉妒卫裕那小子了，有这么个哥哥从小护着，可真是有福气。
霍成摁住想要去擦卫云脸上眼泪的手，语气放轻了许多：“他没事儿，我让郎中看过了，就是一点蒙汗药，睡一觉就好了。”
“蒙汗药？！”卫云吓得脸都白了许多，所以裕哥儿这是真的遇上了拍花子的了？他内心无比惶恐，对霍成的感激更甚，抖着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老天保佑，还好裕哥儿没出什么事儿，这些该杀千刀拍花子！”追出来的顾大娘听到这不由得恨的咬牙，愤愤道：“不行，这事儿得跟村长说一声，那拍花子的在哪？”
霍家的柴房里，两个人被五花大绑的和脏乱的柴禾放在一起，身上还有脚印，鼻青脸肿的样子一看下手的人就没心疼。
顾大娘狠狠的给了他们一人一脚，啐道：“你们这两个王八羔子！偷孩子都偷到我们李家村来了，胆子不小！今天老娘就让你们有来无回！”
卫云根本不在意这俩人，一门心思就往屋里冲，差点和出门的霍婶子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