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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海无边,回头是我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42(1 / 2)

“你啊,”傅子邱这几天头一次对他笑,“让你自己抹,你只会敷衍了事。”

“那就别抹了……”

傅子邱把药膏放到一边,慢慢俯下身,看龙啸从脸到脖子都粉嫩嫩的,说:“你的脸好红。”

“是吧,”龙啸干巴巴的笑两声,“有点热。”

傅子邱拿手撩开龙啸挡脸的一缕头发,那指尖有药膏的余香,恢复真身后还有了温度,轻轻的从龙啸额前擦过,正直的一点不像个妖精!

龙啸受不了了,搡开傅子邱的手,裹着被子坐起来。

“你差不多得了,”他瞪着傅子邱,“撩的没完没了了是吧?”

傅子邱端庄的坐了回去,冷了目光。

龙啸再迟钝也看出他是故意的了,这人为了报复他,瞎他娘撩!

“有什么话直说行吗?你心里有气直接朝我发,我躺这儿让你骂,这么折腾我有意思吗?”

“哦,”傅子邱神色淡淡的,“我还以为你喜欢折腾。”

龙啸七窍生烟:“别这么阴阳怪气,有话就说,我怕把你憋死。”

傅子邱把药膏收好,站起身:“我没什么好说的,你睡吧。”

他说完就走,头都不回。

“站住!”

龙啸喝道,见他停了脚步,吹着脸侧的头发散一散火气,尽量心平气和的说:“我知道你还在生气,那天的事,我向你道歉。”

龙啸看着傅子邱红彤彤的背影,认真道:“对不起,我伤了你的心。”

他揉了一把脸,又把那张新皮搓红了:“那天在虚空之眼,我是真的想抱你,不是为了给你下咒。”

第79章

79.

郁结在心头的火气一点点平息,龙啸沉下肩,觉得尾椎酸痛,慢慢靠在身后的软垫上。

他说:“放任心魔出世,是我此生所做最卑劣之事。”

上辈子的龙啸从小被礼数教条管束,十岁出头就领兵打仗,稚嫩的肩膀抗下太多不对等的责任。

他规行矩步,走的是父帝母神替他铺好的路,他光鲜亮丽,拥有别人望尘莫及的力量,和至高无上的权利,实则谨小慎微,处处如履薄冰。

天族礼教捆住他的手脚,神民信仰将他裹入密不透风的壳子,他从不知道什么叫做自由,哪怕他比三界任何人都飞的更高。

直到他遇到了清和,一只懵懂无知的傻鸟,那么欢脱,那么自在,他心生艳羡,忍不住想要靠近,因为他发觉,只有和清和在一起的时候,他才能忘了天下“大我”,找到最简单的“小我”。

清和解开他缠绕几圈的腰封,扔了他身上挂着的玉佩金饰,脱了他的鞋和袜子,散掉他的玉冠和长发,教会他,什么是无拘无束的在草场上奔跑。

清和唱凤族的童谣给他听,讲他小时候调皮捣蛋的故事,偷这家的鸡蛋,采那家的花,在老族长讲课的时候打瞌睡,和阿妈吵架离家出走。

这些鲜活的人生和经历是龙啸一生未曾有过的向往。

他也想伏在母神膝头撒娇讨宠,也想在父帝臂弯里学会拉弓射箭,他想做老师最精灵古怪的学生,在老师抛出问题的时候,天马行空的给出一个又一个奇思妙想。

但怎么会呢。

母神清雅温柔,待他很好,却很少与他亲近。父帝严厉威武,令人敬畏,连年征战鲜少相见。老师倒是平易近人,大概觉得他爹不疼娘不爱,替他找补了一部分,经常会哄一哄他,但在功课上不容置喙。

他那一生,活的刻板、规矩,目之所及皆是明晰的黑与白,再容不下第三种色彩。

但清和给他调了一盘五彩的墨,在他枯燥无味的生命中一点一滴的缀上斑斓的色彩。从此,他看见希望是绿色,快乐是黄色,喜欢是红色。

清心寡欲的帝君动了念,无师自通的学会了爱,他妄想将清和留在身边,想让清和做他一个人的青鸟,不是云水间的凤凰。

清和的出现在龙啸波澜不惊的心池间勾起一尾涟漪,他越来越贪婪,想要的越来越多,甚至几次三番反对母神要替他娶亲的主意。

他渴望得到爱与自由,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心小的除了清和快要装不下别的东西。

可是怎么能呢。

身份、地位,责任和使命,所有的一切都不允许他这样做,他只能小心的隐瞒清和的存在,把他整日整日的藏在长霄宫。

那是长着翅膀的鸟啊,龙啸却用爱编织了一个囚笼。

他越来越痛恨自己的出身,痛恨“龙啸”这个名字,他想做个普通人,哪怕是会生老病死的凡人。那样,他可以光明正大的养着他的小青鸟,他甚至自私的想,即便清和一辈子无法化形都没有关系,他也会宠他疼他爱护他一辈子。

后来,梦一样,他的清和开窍了,他不敢置信这只傻鸟竟然也对他有同样的心思,还为此反复怀疑,清和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龙啸一辈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未许过什么愿望。那是他第一次祈求上苍,即便有一天清和后悔了,腻了,倦了,想飞走了,至少不要把这份喜欢也带走,如果可以,他想独自保存生生世世。

大概是“生生世世”的祈愿太重太贪心,老天爷看不过去,不肯让他得偿所愿。那场梦太美,以至于醒来的时候那么痛。

清和就是他全部的妄念,爱是心魔,龙啸才是被锁在囚牢里的那一个,早就弥足深陷。

“你是我的心魔,”龙啸颤抖着睫毛,低语道,“是我想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知道的脆弱。”

“是我一己私欲酿成大错,天下何辜?万千生灵何辜?天族将士何辜?”

龙啸无意识攥紧自己的衣角,手上皮肤细腻柔嫩,一掐就破了。

当年那场神魔大战,龙啸被心魔控制失手杀了好多同袍,这是他一直过不去的坎。

那以后,他夜夜惊魂,梦里是天族将士来向他索命,要他血债血偿。

“舍我一人,能平三界怨气,能绝心魔后患,我又……有何不可?”

“及至今日,前尘余孽尚未断净,我乃始作俑者,斩草除根,有何不可?”

这就是龙啸自小接受的教导,从他牙牙学语开始,始终有人片刻不停的告诉他,要时刻以天下苍生为己任。

龙啸人生中说的第一个完整的句子就是它。

因为爱|欲错放心魔,受心魔所控残害无辜,这是他无可辩驳的罪业,偿清它,赎尽它,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八百年前那一死本该算是血债血偿,谁承想阴差阳错,又给他一次机会,然而心魔一日不除,他便一日无法安稳,是以今时今日旧事重演。这是他无法推脱的责任,因他而起,也该由他结束。

龙啸心头酸涩,嘴里尝出一股翻涌的血气:“我之过错,我还。之于你,几番辜负,辱没情义,伤你一片真心,是我对不起你。”

到时候,三界六道自有秩序,小弟龙渊重整旗鼓。他就可以将龙啸还给天地,剩下这个零散拼凑成的顾之洲,勉强够得上自由身,如果阿邱还肯要,便全部交予他。

“但你不可说我心中无你,”龙啸注视着傅子邱僵立不动的背影,转而凌厉起来,“鸟雀心眼不大,我便能纳的下万事万物么?我想给你下咒,怎么不能下?非得抱你不可吗?傅子邱,你有此想法,即是在诛我的心。”

听了这话,傅子邱不堪重负似的晃了一晃。

龙啸按住隐隐作痛的眉心,冲那背影道:“还不给我滚回来。”

傅子邱立时转身,脚步踉跄的奔到床下。

龙啸看见一双赤红的眼睛。

他叹了一口气,抚上傅子邱微微湿润的眼尾:“那时我以为你讨厌我,就觉得,如果是我死了,你也不至于太难过。在梵云山的时候,我从通天神柏中取了一缕树魂,把它藏进心脉,若我身死魂灭,它会带着我的心头残血重新在神柏中育化生灵。你连做梦都在喊‘之洲’,我又怎么能不把他还给你。只是没了逆鳞,回来的那个可能神智有损,不过你那么喜欢他,应当也不会介意,到时天长日久,左右能替我陪着你了。”

傅子邱从未听过如此惊心动魄的肺腑之言,像八百年前那样,龙啸将后路一一铺好,连替身都为他准备妥当。只是当年那人兼济天下,他不过是小小一隅,今非昔比,龙啸唯一要着想的人和事,只有他了。

上辈子的龙啸知书达礼,从不口出恶言,疾言厉色也很少见,这一百年却一反常态,乖戾暴躁,嚣张跋扈。可无论哪一种,傅子邱都喜欢的不得了,爱的不得了。未曾想过,这人卸去或柔或刚的面具之下,是这样一颗直白到近乎残忍的心。他甚至连言语的波动都没有,像是卷不起风的春头,用一把磨钝的刀,在傅子邱身上慢条斯理的刮骨剔肉,让他不知道该往哪里修补才能止住这场经久不息的疼痛。

傅子邱抓住龙啸的手,呼吸都在颤抖:“你就打算留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给我吗?”

龙啸指尖蜷起,从傅子邱眼角下方擦过,然后他说:“也好过你,在这世上孤苦伶仃。”

“我要的不是一个和你一模一样的傀儡!”傅子邱抑不住吼道,“龙啸是你,顾之洲也是你,从头到尾,我要的人只有你!”

傅子邱抬手往龙啸心口上一抓,没让他感觉到疼痛,直接攥出那抹沾了他心头血的树魂。

“我知道,”龙啸轻轻闭了闭眼,“所以我说,我不会再走了。”

话音方落,龙啸从傅子邱手心里抢过那缕树魂,一用力,捏成一把青烟,毁了个干净。

他倾身向前,把傅子邱揽进怀里:“别怕,哥哥在这儿,再不丢下你了。”

傅子邱俨然崩溃,捏住龙啸的后颈,疯狂的吞噬他的呼吸。

辗转间,情绪上涌,眼泪糊了龙啸一脸,半晌前额相抵,傅子邱哑着嗓子说:“你尽管朝前走,我现在有翅膀了,不论什么时候,只要你回头,我都能接住你。”

那年凤族罹难,龙啸在血泊里捡回去一只重伤垂死的青鸟,从此天涯海角庇护左右。后来烈火翻腾,当年不学无术的小青鸟在苦海里涅槃重生,终于振翅翱翔,为他遮风挡雨。

他们是彼此的翅膀,是对方的生命。

“嘶——”

龙啸皱着眉把头偏开。

傅子邱撑起身体看他:“……怎么了?”

“腰、腰疼。”

傅子邱头昏脑涨,担心自己手里没轻没重,赶紧掀起被子看一看。

这一眼看过去感觉不太好,被子下面一双光溜溜的大长腿,白里透粉,恍的他更晕了。

龙啸往下躺了躺,这一晚为了哄人他把心都掏出来了,傅子邱要是还跟他闹脾气就是没良心!头挨住枕头,他心事了结,精神顿时萎了,全然不顾还坐着的那个,眼看就要睡着。

傅子邱抹了把脸,按捺住快要失控的欲|望,接着之前没做完的工作,替龙啸把药擦完了。

龙啸半梦半醒间寻到傅子邱的手,捏了捏,含混道:“今晚在床上睡……”

傅子邱微微一愣,旋即如释重负般笑了。

第80章

80.

半个月后,龙啸那根捋不直的龙筋总算彻底展开,而且清醒的时间逐渐延长,然后他就躺不住了,命令傅子邱陪他在院子里晃。

傅子邱担心他刚恢复,走太多路对脊骨不好,每天只准他走一小会儿。龙啸也挺容易满足,任傅子邱勾着他的腰,托着他的胳膊,宝贝祖宗似的宝贝他。

拐过长廊,龙啸见天气不错,说想晒太阳。

傅子邱迁就他,把人搀进院里,安置在石桌前。

背靠合欢树,龙啸发觉从心魔死后,自己竟然一次都没有动过问一问外面怎样的念头。傅子邱也有心不让那些事情叨扰他,每次龙渊上门看望,他势必严厉警告天帝陛下,别和他哥说那些烦心事儿。

这会儿闲了,龙啸道:“前些日子我神智不清,睡的多醒的少,现在好点儿了,你同我说说,而今天下是何景象?”

傅子邱坐他旁边,两手空空有点无聊,一道红光掠过,截了条细软的绿茎:“三界遭受重创,恢复不在旦夕。”

“具体点。”

傅子邱道:“九重天还好,除了宫殿天柱,人员减损不多,就是英武洲失了洲长,现在群龙无首。”

龙啸默了一瞬,道:“齐武被伤中命门,回天乏术。”

“凡间损失惨重,那日许多无辜百姓被心魔炼成邪灵,城池也遭恶鬼侵袭,需要慢慢恢复生息。”

“让天兵天将去帮衬一把。”

傅子邱点点头:“龙渊整合了一队精锐,前几日已经到达虞都,听陈璞玉调遣。”

“那下界呢?”

“下界……”傅子邱顿了顿,答道,“死的差不多了,心魔放出十万恶鬼,拿阎王殿的魂魄炼邪灵,修罗道的鬼兵被摄魂控制,那一把天火全都带走了。”

龙啸咬了咬唇,按住傅子邱的手腕:“阿邱……”

“没事,”傅子邱摆摆手,“不得已而为之,反正心魔已死,以后修罗道主也没什么用了。”

说完,傅子邱手里的草环刚巧编好。他弹了点火星上去点缀,一转身把“花环”放在龙啸头顶上。

龙啸摸了摸它,问:“不会把我头发烧了吧。”

“不会,”傅子邱说,“烧了我帮你灭。”

九天神火实乃神物,想烧什么不想烧什么全凭主人控制。

龙啸放了心,又叹气道:“不知三界何时能重回旧时之景。”

傅子邱揽着龙啸的腰把人带起来:“你就别操心了,养你的病吧,回去了。”

龙啸咂咂嘴,意犹未尽道:“我有没有坐够一炷/香!”

“再坐你的尾巴骨要疼了。”

抗议无效,龙啸原路返回,跨上台阶时低头瞧了一眼,头顶的花环掉下,转悠一圈滚到草里。

“哎呀。”

龙啸跟着那条路线用眼睛追,花环还没停下,他先发现不对。他惊道:“天,我的草怎么都枯了!”

他甩开傅子邱的手,几步踱到草丛边,这些都是他从前悉心挑选的仙草,他死了草都没死,现在怎么突然蔫巴了!

龙啸扶着后腰弓下身查看。

傅子邱一把将他捞住:“草么,死了就死了,我再给你种新的。”

龙啸皱起眉:“平白无故怎么会死的?好奇怪,就这一个小片枯了,旁边都好好地。”

他像是人间专查悬案的神捕,狐疑的看了一圈,嚷嚷道:“怎么那么像被人下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