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且吟有些奇怪他的这种说法,但是也没多问,只是示意了一下眼前咕噜噜滚着开水的火锅:“你要是再不吃的话,我就都吃完了。”
男人却像是想到了什么愉快的事情,摸着下巴陷入沉思,至于眼前的火锅,则像是对他毫无吸引力一样,甚至连筷子都没提起来一下。
至于江黎那边儿,两人在家具城里转了一下午也没转出来个什么看得上的。寒子衫是说江黎要求太高,江黎自己也说不清楚。
看了那么多的家具,却是不管哪个,都让他觉得对不上心里的滋味儿。
最后寒子衫也放弃了跟他继续逛下去,直接说要不先回去,看看房子的状况说不定就有打算了。
江黎知道,这是寒子衫逛不动的意思。
不过想想本来也说要换个壁纸,今天到此为止先去看看屋里,如果有什么想法的话明天再来逛家具也不迟。
这样想着,两人就直接回去了江黎在市中心的那栋公寓。江黎开门的时候,还想着这么长时间没回来了,这公寓里会不会乱七八糟处处都是积灰。
可开了门之后,他才发现和自己想的完全不同。别说是积灰,甚至就连门口的鞋柜都擦的干干净净,像是有人经常生活一样。
除此之外,还有一股食物的清香从厨房飘出。
江黎愣了一下。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从心底蔓延开来,还没等他说什么,脚步声已经响起。然后他就看到时严从厨房里探出了身子,在看到他之后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了一个微笑,用让他觉得熟悉又陌生的语气笑道:“欢迎回家?”
第29章 不曾开始,何谈结束?
江黎被他这一声给说懵了,半天都没能缓过劲儿来。反倒是一旁的寒子衫不乐意的向前一步,护小鸡一样的把江黎护到了自己身后,然后皱着眉看向时严:“你怎么在这儿?”
“这是我家,离婚协议书还没签字呢,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时严冷笑一声,对待寒子衫的时候,态度立刻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寒子衫根本就不怕他这种态度,自然不会跟他客气。上前一步毫不退让:“那你倒是签字啊?你当我们江黎稀罕你那张结婚证书是吗?而且你能住的地方那么多,这套房子我记得还是江黎的婚前财产,你往这儿呆着不走是什么意思?你是有病还是怎么了?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看成习惯了是吗?现在还离婚了,就转过来开始舔江黎?不要程且吟了?”
寒子衫说完之后,还特别配合语气的狠狠呸了一声。
而这一番话气势汹汹的砸下来,反是把刚刚还傲气不行的时严给说懵了。
说真的,这套房子里面会这么干净,其实是因为他最近加班太多,只能选离公司最近的这套住着而已。这样可以缩短在路上的时间,睡起来也会稍微舒服一点。
昨天晚上他加班到了深夜四点,回来之后倒头就睡。今天这是一觉睡到了下午,想给自己做顿饭放松一下,结果饭还没做完,江黎他们就从外面进来了,真的一切都只是个意外而已。
至于那句“欢迎回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
或许是因为当傻子的时间太久,就记住了那个傻子说习惯的那些话。也记住了那个傻子看到江黎,就挑起嘴角露出笑脸的习惯。
可是现在所有的意外加在一起,就让寒子衫刚刚的那番话显得越发的真实了起来。
时严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了,所以到了最后也只是皱了皱眉,错开了话题不答反问:“你们过来这边要做什么?”
“来看看房间的格局,方便我考虑一下该怎么布置,”这次为了防止两人再次吵起来,江黎赶在了寒子衫之前开口。他说:“之前咱们说好的,离婚之后这个房子是我的。我看了一下这地方离我公司还是挺近的,平时住在这里比较方便,所以想重新装修一下。”
这话说的是没什么问题,但是时严听在耳朵里面,却莫名就有点儿说不出来的烦躁。
他皱了皱眉,双眼死死地盯着江黎。就像是他说了什么十恶不赦的话一样,这样盯了很久,才开口问道:“只是住在这里就好了,为什么要重新装修?”
“这房子之前不是你布置的吗?”这次回答的人又是寒子衫。他说:“既然是你布置的,那跟你离婚之后为什么还要留着?黎黎喜欢的一直都不是这种风格,他自己一个人住的时候,为什么不能选点儿自己喜欢的东西呢?时先生您这种全世界只有你一个人的思维,我还真是不敢苟同。”
时严听到这里,脸上的表情更难看了。
在寒子衫怼他的过程中,他的视线一直没有从江黎身上移开。所以他也清晰地看到,不管寒子衫说了什么,江黎表情都是一如既往的冷漠。
就好像他在默认。
就好像……
他也是这么认为的。
时严突然就觉得一股子无名的火涌上了心头,他承认,自己在期待着江黎回头拍寒子衫,然后笑着说“你干嘛要跟他计较?”。可是这种情况明明只是他变成傻子时候的特权而已。
现在不可能出现,或者说就算是真的出现,他可能还会觉得有点儿恶心。
所以他到底在期待什么?
时严眉头已经皱得生疼了起来。
最后直接转身回厨房脱下了身上系着的围裙,然后看了一眼锅里就等着盛出来的菜。他犹豫了一下,然后从旁边拿了一个塑料饭盒,把菜都盛了进去。
他知道这东西如果放在这儿的话,江黎和寒子衫打死都不会吃的。
可是按照正常来说,他应该直接掀锅才对。
但是……
看着一锅还在飘香的饭菜。脑子里面一直回荡着前段时间他练习做饭的时候,江黎给他说的那些话——
“浪费东西是不好的,只要做出来就一定要吃掉才行。哪怕是吃不完浪费,也总比一口都不吃强。”
“好孩子都是不浪费粮食的。”
“真乖。”
这些声音就像是魔咒一样,一遍一遍的在时严脑海中来回颠倒。他想要强迫自己不去听这个声音,但是却根本无法做到。
所以他打包了自己做出来的所有东西,然后就像是一头在领地之争里战败的狮子一样。一脸怒气的拎着盒饭摔门走了。
而等他走出去之后,寒子衫才一脸错愕的回头看着已经被关上了大门,然后伸手过去拍了拍江黎,犹豫着问道:“时严平时这么节俭吗?”
江黎摇头。
傻子确实是这么节俭。
可是他认识的那个“时严”,却向来不会在乎这种细节。
那种说不出的复杂感情再一次从心底蔓延开来,江黎只觉得如果离婚协议再不签订,他再多和时严接触两次的话,他恐怕就要疯了。
因为他甚至快要分不清,眼前的这个时严,到底是那个他恨之入骨的时严,还是那个他爱到了心坎里的傻子。
至于时严那边儿,在离开了这栋公寓之后,直接去了地下车库,然后一脚踩了油门,狂飙回了他在郊外的那栋别墅。
这就是前段时间他变成傻子的时候,天天和江黎住的地方。也是他之前和江黎商量离婚的时候,唯一要的一套房产。
按照刚刚江黎的意思,基本就是说在离婚协议签订之前,他也不能去别的地方住了。
好在还留着这唯一的一套,不然他堂堂公司总裁,怕是要无家可归流落街头了。
时严在心里自嘲的想着,一边停下车子,拉开车门,带着他的饭盒走了下去。
从那天在医院醒来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回过这个房子了。不知道心里是在怕还是在担心,他只是莫名觉得,自己好像懂了当初时严说不要这栋房子的心思了。
时严又皱了下眉毛。
一路就这样走到了门口,他抬手却从兜里面摸钥匙的时候,视线随便的往旁边扫了一下。
然后他就看到了那两个依偎在外边儿窗台上的雪人。
“这个地方比较凉,也没有雪。这样他们就会一直在一起了。”
自己当初说过的那句话,重新在脑海中响起。现在雪人确实没化,也确实还依偎在一起。可惜照着捏出来的原型已经分崩离析,甚至连见面好好说话的资格都没了。
满满都是讽刺。
时严心头那种堵堵的感觉再次加深。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拧动了手上的钥匙,逃也似的推门而进去。
进门之后他哪里也没去,就拎着他的食物,径直走去了餐厅。好在这地方随时都会有人来清理卫生,倒是不会出现一阵儿没人居住就飞灰满天的情况。
时严把食物放在桌上之后,打开盒子开始往嘴里扒着吞咽。明明是挺好吃的食物,此时却味同嚼蜡,让人难以下咽。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或者说根本不敢承认自己在想什么。
三年以来一直被他刻意忽略无视,甚至最后慢慢演变成了仇视的感情在这一刻爆发出来,压的他心脏生疼,甚至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时严又狠狠的咬了一口嘴里的饭菜。
然后在心里默默地告诉自己。
他喜欢的人是程且吟。
明明是偷偷喜欢了那么多年的对象。哪怕除去他变成傻子之外、追到手的时间还不到三个月。那也是他心里最纯净的白月光才对。
怎么可能会被一个区区替身所代?
没错,江黎是个替身。
也只是个替身。
时严在心里一遍一遍的这样说着。说着,然后啪嗒一声,一颗眼泪就砸进了他的饭碗里。
眼前都是江黎笑眯眯的跟他说做的饭真好吃,一脸满足的像一只小猫咪一般的模样。时严想着,手指也不自觉的用力捏成了拳头。
“啪嗒”
一声脆响,之前他看着好看嚷嚷着一定要买的塑料筷子在指尖硬生生断成了两截。断口的尖角刺入掌心,疼,却赶不上心口半分。
时严狠狠地吸了两口气,然后转身去卫生间清洗已经染了一片血红的手掌。
结果走进去之后,视线就撇到了一旁躺在垃圾桶里的那两只小黄鸭。上面倒是没有其他的垃圾杂物,也正因此,才让那两只黄澄澄的溜圆过分明显。
时严的呼吸再一次乱了起来。
他弯下腰,想伸手过去将小黄鸭捡出来,却在触碰之前又停下了动作。
就像寒子衫说的,是他选择的程且吟。
他喜欢程且吟,也只喜欢程且吟。
所以江黎……
时严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直起身,收回视线。面色冷漠的将手放在水龙头下面冲洗起来。
他和江黎既然不曾真的开始,那么这样结束,也挺好的。
第30章 我还在加班
时严洗完了手,又去找了纱布把手掌包扎了一下。然后就控制不住再一次回到厕所里,盯着垃圾桶里的那两个小黄鸭。盯了十来分钟,他终于没控制住自己,伸手过去,将小鸭子捡出来,也没管自己刚刚包扎好的手,就这样直接把小鸭子放到水龙头下冲了起来。
然后在心里告诉自己,他可以放下江黎,但是这些买回来的东西是没有错的。没必要把气撒在这些东西上面,这样是浪费。
江黎最讨厌浪费了。
时严想到这句话的时候,洗鸭子的手猛的抖了一下。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得了神经病一样。
因为看着这两只鸭子,他又有点儿想把它们扔回垃圾桶里了。
而没有给他实施的机会,口袋里的手机就震动着响了起来。时严就像是得到了一个逃跑的机会,将鸭子直接扔进水池里,然后随便擦了洗下手,就将口袋里的手机掏了出来。
打电话的人是程且吟。
明明应该是很希望看到的名字,可事实却是在看到这三个字的时候,时严控制不住自己的将眉间原本就皱紧的痕迹又加深了几分。
甚至有点儿不想去点接听了。
可是这终究也只是想想。他又像是在洗脑一样的,跟自己说了很多次他喜欢程且吟,才调整了一下呼吸,按了还在震动的手机上那个绿色的小电话按钮。
下一秒,程且吟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了过来。
和江黎习惯的那种成年人的沉稳不一样,程且吟的声音总有种跳脱的活泼。就比如此时此刻,明明是很正常的一句问话,用他的语气说出来,也能显得很有活力。他说:“阿严,今天还要加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