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进门,看到有人一身夜行衣,立刻拔出身侧佩剑。“你是何人?”
大查周咧嘴一笑,“薛统领不必紧张,小的大查周,是殿下的亲信。”他说完还挑了挑眉。
薛子安觉得这画面多少有些惊悚,他活了近二十载,还是第一次看到嘴这么大的人!面相嘛,可谓极丑。
曲哲忍不住掩嘴轻笑,“咳咳,子安,都是自己人,先把剑收了吧。”
史莱客将当下之事全部交代完毕。
薛子安觉得自己简直是办事不利,有辱皇命!“我怎么没查出刺客为匈奴人?而且各个城门均已重兵把守,严查进出人员,怎么可能将凶手放走?”
大查周一摆手,“薛小少爷,那些都不重要,趴车底、藏粪桶、飞屋檐、借高官,怎么样躲不过城门守卫啊。毕竟呀,你们在明处,他们在暗处。”
薛子安这下更急了,“那若按你所说,我们这些人就是形同虚设!”
“非也!”大查周眯着细线眼,笑得牙花子外露,“至少能让他们不敢走大路,不敢白天出来,这就帮大忙了!”
“咳咳...”曲哲今日没少操劳,明显觉得身子有些吃不消。“子安,追查刺客一事,就交给你了。我要命大查周暗中调查梦梦所说这些地点原上报数据是多少,可能要费些时日。”
大查周接话道,“现在刺客一路向北,很明显奔着漠北去了。”
“好,此事交给我,一定把他们抓回来!”
曲哲点点头,“安排手下人去就好,你还是留在我身边放心些。”
“是,二殿下。”
史莱客又嘱咐大查周一些细节,“先去最新查出来的这几个地点,三皇子既然敢这么做,后续事情必然已安排好。而且你看,四殿下所写几处,距离都很远,不便一次性查探。先去代郡,千万不要露出任何行踪,否则只能惹火烧身。”
“放心,我干得就是这些事,没问题!”
“好,你们快去各自安排吧。”曲哲觉得眼前黑了半截天,胸口也越来越闷,所有人都散去后,他自己悄悄叫来李太医。
“咳咳咳”
李太医眉头紧皱,号了脉,方开口说道,“殿下今日太过劳累,这几日,万要好生休息啊!您的病最怕反复,本已见好,这样操劳一下,将所积攒元气又耗光了。”
“咳咳...”曲哲掩口猛咳,喉头一丝腥咸,再摊开手,满掌鲜红。
李太医惊得手抖了一下,“殿下,近三日必须卧床休息,老夫再为您开些别的药,配在一起服用。”
曲哲深吸了口气,一丁点力气都没有,“李太医,我这病...何时才能根治?”
“这...”李太医一位满头白发的老翁,听到二皇子如此发问,直接“扑通”一声跪在床边,“殿下,您肺部破裂,元气大伤,只怕...要终身与药为伴啊。”
“咳咳咳”狗皇帝现今才过十八,小小年纪便要终身与药为伴?曲哲不记得狗皇帝以前喝药啊!怎么轮到自己就这么倒霉呢!天煞的!“咳咳咳咳”
“殿下!您要保重身体啊!”李太医忙爬起来,为二皇子顺气,“切记,不可生气,不可大悲大喜!平心静气,方为修养之道。”
“咳咳”曲哲点头,“记住,此事...咳咳...万不可告诉任何人!”
“是,老夫明白。”
他缓缓摆手,“好,下去吧。”
“是。”
薛子安先赶回巡查队,虽有段时间不在,但营里还是副井井有条的模样。
士兵:“薛统领,您回来了!”
“嗯,方术呢?”
士兵:“刚看到方校尉在里面。”
方术,其父为薛老将军部下,当年老将军特意给薛子安找了个年龄相仿的玩伴,一起习武念书。二人可谓总角相识,莫逆之交。
薛子安大步进门,方术正在案边处理公文,见他走进来,便起身施礼,“薛统领。”
“嗯,刺客有消息了。”
方术为人谨慎聪明,不喜张扬的性子和薛子安颇为相投。交代完一切,便又挑了五名身手好的将士。
薛子安一再强调此次任务有多紧要,并命三日内必须抓到刺客。方术领命,连夜出城。
夜渐浓,屋外白雪反着月光,衬得更加静谧。
曲哲喝下药后还是咳嗽不止,在床上翻来覆去如同煎鱼。
脑子里尽是薛子安身着一袭白衣,□□雪白逐雷,背后残阳如血。
想来自己重新来到这个世界,第一眼看到的人便是薛子安,也许有些事,真的冥冥之中已经注定。
第19章 小进展
曲哲睡不着,便竖着耳朵听外面响动,子时将近,似乎有大门开关的声音,“是不是薛统领回来了?”
“回禀殿下,是的。”
“叫他进来。”
薛子安推开屋门,炭火盆忽得亮了下。
“咳咳,子安?”
“殿下,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睡不着,想找你说说话。”曲哲向里挪了下身子,“来这坐。”
二皇子发丝披在身后,因为晚上刚换过药,衣领散着,露出雪白颀长的脖颈,轻咳时能看到深深的锁.骨窝,还有薄肩微颤。
“今日为何咳得这么厉害?”薛子安坐在床榻边,屋内烛火朦胧,看不清他的神色。
“没事,我咳又不是肺痨,你不会染病的。”
“我是担心你,不是怕染病,若真怕又怎会照看你这么长时间。”
“嗯。”曲哲向他身边靠了靠,“说起来,真的要好好谢谢子安才行,两次生病都是你在旁照顾。”
二皇子身上幽幽传来阵阵药香,似能扰人心神,“何必言谢,都是...都是职责所在。”
薛子安不会表达内心所想,有些羞于启齿的便全归功于职责。
曲哲真想上去拍拍他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实心球,“在薛统领这,是不是职责大于天啊?你就不能说,因咱们二人交情深厚,你心甘情愿为我做的吗?”
“啊?”
“我说要感谢你,你接着便好,为什么非把人推出那么远呢?”
“不,殿下,我没啊。”薛子安打心里是想和二皇子亲近的,但该怎么去说,他真的不知道。
“让你没人时叫我阿哲,你还是一口一个殿下。没?怎么没了?”曲哲一挑眉,瞪眼盯着他。
“阿...阿哲,我真的没想把你推远。”
“那就是想靠近喽?”曲哲一翻身,迎面押了过去。
薛子安吓得向后一靠直接躺在床上,二皇子的发丝从身后披散下来,垂到耳侧,搔得人发痒。他的中衣完全敞开着,整个人撑在正上方,略带玩.弄的看着薛子安,“这样够近吗?”
“我...”薛子安似被二皇子的目光烫到,扭过头不敢看他,一颗心险些跳炸。
曲哲见薛统领又脸红又躲.闪,便将身子突然压低,在他耳边轻声道,“那这样呢?”
屋子里只能听得薛子安低沉的气喘,还有炭火盆里时不时爆裂的“噼啪”声。身子僵得一动不敢动,二皇子柔滑的发丝散在脸上,苦药味近乎冲鼻。
薛子安觉得自己从没这么清醒过,可这般清醒下,他居然明显感觉到下面有了反.应。怎么会这样?“别,阿哲...”
“咳咳!”曲哲突然猛地咳了起来。
薛子安忙起身扶他,下面撑起的小山丘便让曲哲一览无余。
呦!看来有戏呀!
“你怎么样?”
曲哲一边咳,一边伸手指了下薛子安那蓬勃的玉望。
薛子安忙用衣摆遮住,本就粉红的脸蛋像被火烧了一般,直直烧到脖子根。
咳了小一刻钟,好歹算是停下来。曲哲满头热汗,薛子安则臊得满脸通红。
“你若不咳了,便早些睡吧。”
“急什么?我还没和你聊天呢。”曲哲反正睡不着,躺在床上也是瞎想,还不如拖着自己白日梦里的人说说话。
“阿哲想聊什么?”
胡扯闲扯曲哲能扯到天南海北去,但若要命个题,“呃...聊理想,聊人生!”
命题聊天,怎么不得聊个高大上的!
“哈?”薛子安扭头向外看看,三更已过,外面野狗都睡了,“现在?聊理想?聊人生?”
“嗯!对!”曲哲难得一本正经的点点头,两只眼睛瞪得像夜明珠似的,丝毫看不到倦意。
薛子安是个对什么事都一本正经的老古董,他深吸了口气,想想老将军这些年的教导,想想自己十几年所学,想想肩上的重任,“希望有朝一日,我能靠自己的力量,护宁国子民周全。”
“啧”曲哲一皱眉,立刻又撇了下嘴,“你俗不俗啊?自己活明白了吗?想这么远大的事?再者说,登高必跌重!”
“我只是说理想,当然不一定能够做到。但身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自然是想保家卫国的。”
曲哲心里明白,薛子安有这个能力,他不仅靠一己之力护了宁国子民周全,还令边塞闻风丧胆。可他又付出了多少?终究这件事值不值得?
“子安,我告诉你,每个朝代都会出现英雄,其实他们并非真的三头六臂,能耐几何,而是这些人能够舍弃很多,也许是生命、家庭、荣华富贵、衣食无忧。可人世间毕竟还是俗人多,就像我,我就觉得每日快活便好,当英雄,那是傻子!”
薛子安淡淡勾起嘴角,又拽了拽二皇子因慷慨激昂而掀开的被边,略带哄劝说道,“可每个朝代都需要这样的傻子,不是吗?”
“那你也不能当!”
曲哲一度认为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是件挺好的事,但现在看来也未必。当你知道一个不好的结果,可是却无力改变时,真的会畏惧命运二字。
如若他不知道薛子安今后会怎样,也许现在能像他一样踌躇满志,畅意未来,但现在,他真的希望薛子安永远只是个巡查队统领。
薛子安的笑意还挂在脸上,年轻时的大将军意气风发,可此时眼底却藏着些许不易察觉的无奈,“有些事也由不得我呀。”
对啊,他的父亲可是开国大将军,他的父亲可是手握龙骥营的国之利器。
薛子安用手指轻轻摩挲着二皇子的额头,“但你尽管开心快活,以后什么都别怕。”
这句话说得太过柔情,在这静谧的冬夜里,好似耳语钻心,一句便戳在心尖上。屋子里将灭的炭火烧出余温,热到曲哲头脑发昏!
“我一个人能开心快活什么?我是想和你一起。”他转身凑过去,刹那间唇与唇触碰...
薛子安只觉天旋地转,浑身汗毛霎时竖成了刺猬!这个吻来得太过猝不及防,如同登时给他施了定身咒。
不敢呼吸,眼前恍惚,只能闻到鼻息间都是二皇子的味道,一点点血腥气,浓重的苦药香,似乎还有些花粉的甜腻味...总之让他满心慌乱!
不对,不对呀!今晚的一切都...都太不对劲了!
冰凉软糯的唇,略带湿滑的舌尖,一点点...攻城略地!
“不!”薛子安猛地推开二皇子。
“啊”曲哲捂着伤口,重重摔回床上。
“殿殿下,对不起!”脑子被冲得一片空白,薛子安踉跄着夺门而出。
“子安!”
唇角边余温还在,而薛子安头也没回,曲哲长长叹了口气。
原来地上的炭火盆早已熄灭,冬夜的冷风很是刺骨,即便某些人有反应,也不一定是龙阳之好。
“咳咳咳”这下曲哲更睡不着了。
夜风吹在薛子安身上,呼一口气,眼前荡起层薄雾,顺着冷风钻进脖子里,冻得他打了个寒颤。
当燥热散去,理智渐渐回笼,那个吻也变得清晰无比。
他怎么会亲自己?我们俩可都是男人啊!
薛子安一路急行至偏院,方松出口气来。二皇子素来喜欢玩笑、捉弄自己,这个他倒是早就知道,但...今日所做...着实出格!
关上屋门,只有一片月色洒进窗内。黑暗慢慢包裹,仅能听到急促的呼吸和杂乱的心跳。
薛子安心底明了,他对二皇子绝对不是厌烦,而且喜欢与之相处。
喜欢他略显跳脱的性子,喜欢他对待是非的态度,他的洒脱是自己从不曾有的,但这一切喜欢,仅限于是种欣赏,而不是爱慕。
深呼一口气,是不是自己想多了?也许今晚的一切还都是二皇子的恶作剧,他只是想看到自己局促窘迫的样子,然后哈哈大笑,像以往那样。
也许刚刚冲出门时,二皇子正坐在床上笑得拍床板呢。
可温柔的触碰,舌尖颤抖的试探,紧张到破碎的低喘...又真真不似玩笑。
薛子安懊恼的恨不得一头撞晕过去,“罢了,纠结这些又能怎样?”
是与非,玩笑或认真,他终究还是二皇子。就算他要求自己私下唤他阿哲,皇子还是皇子。
而且,即便是非在下,还有人伦在上。
想到这,薛子安认定今晚一切必然是二皇子玩笑,刚刚自己的反应,应该也正中他下怀。
五更鼓起,天都快亮了,薛子安深吸口气,决定不再继续乱想。
曲哲盘腿坐在床上直嘬后槽牙,“啧,我怎么想的?!这下算是玩脱了!薛子安刚刚跑得比兔子都快,现在一定躲起来骂我八辈祖宗呢。”
明天怎么办?日后如何相见?他会不会从今躲着自己?
曲哲将目光挪到屋顶,又漫无目的的游移到脚趾尖。
装傻充愣吧,他不会和一个病人计较的!
这人胜在心大,自己把自己安慰好,便倒头闷睡过去。
薛子安一夜未眠,清早刚准备合眼,方术那边便传来消息,说已经探查到刺客踪迹,不出意外明日便能在小元山附近追上。
他烧掉手里的小纸条,心想待一切尘埃落定后,再向二皇子禀报。
第20章 惹炸毛
曲哲虽心里打好装傻充愣的主意,而且薛子安也决心认定那晚只是个玩笑,但二人近日里几乎没再见面,即便见面也只是客客气气打个招呼了事。
史莱客这几天出入二皇子房间时没看到薛子安,以为他奉命在外调查,而今日路过别院,却看到他在院子里舞剑。
嗯?这俩人平日如胶似漆,最近这是...他眼珠一转。“薛统领。”
薛子安收了架势,“史先生。”
史莱客笑脸迎上去,“近几月得亏薛统领协助,府内安稳,殿下伤愈,史某不胜感激。”
“史先生客气,我也仅是尽了一份绵力,又怎敢领谢?”
“唉,史某心中有愧,最近府内事情多,我又遣返了两名下人,照料不周,还望海涵。”
薛子安愣了下,偌大一个皇子府,遣返两名下人无足轻重,可他为何与自己说?“不知是犯了什么过错?”
“这二人居然敢背地里诋毁二殿下与薛统领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