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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官攻略手记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3(1 / 2)

他在宫里浮沉十几载,从小太监熬起,给失势的贵人递过白绫,为窥探秘辛的宫女灌过鸩酒,也下令打断过其他太监的骨头,却从来没有人敢握住他的手,将脸埋进去涩涩地哭。

听着有一下没一下的乖巧的吸鼻子声音,他竟然不觉得恶心。

小宫女如三月桃花瓣般年轻的脸颊无疑是柔软的,和他的手的触感形成极强烈的反差。

段荣春虽然做到宦人之首,但他也是从粗使太监起来的。早些年每日做工,可惜了他手型清秀肤色白皙,掌中的茧子却又硬又深,但他也没有去掉它们的打算。

现在,那张娇嫩的脸未隔寸缕地触及他的掌心,泪水一粒粒滚进他手里。

那眼泪好像有温度,从她身上渡到他身上。

有些灼热。

他的手不适应地抖了下,这次不仅仅是尾指了。他能感觉自己的后背到掌心都紧张地绷紧。

但双杏没注意到他的反应。

她哭了一通,脑子里却混着各种奇怪的想法:她一边想,还好段公公没醒过来,不然也太丢脸了;一边又想着真不该错怪小德子,他竟能在她缺了蜡烛时想着送蜡烛;还想着娘娘、安兰、过年……

过年……她总是陪娘娘过的,皇上每年设了宴,也是早早离席。惹得那明明称是在举办家宴的大殿上的欢声笑语也那么虚假苍白。按照娘娘的话说,多待一刻都是折磨。

家宴,原来竟是一个男人和几十个女人出席的。那几十朵花有的争奇斗艳,有的心如死灰。甚至还存在着另外几十个女人求而不得,另另外几十个女人求都没资格求。

虽然这些双杏总是搞不清,却坚定了她今年过年时要来废宫守着段公公的心。

猝不及防地,那张脸离开了段荣春的掌心。一个身影轻轻吹灭了蜡烛,为他仔细地掖好被角。

他竟然在她离开的时候,有种诡秘而不舍的感觉。

影影绰绰,他看着她的背影,不太高,却也不算太纤弱。淡蓝色宫裙似乎大了些,挂在她身上显得有些空荡。

那晚直到深夜,段荣春也没有睡着。

毕竟也是睡了将近半个月。他艰难地试图侧过身。

如果忽略掉腿上还隐隐作着的痛,他已经能起身了。

那么几缕月光从窗缝中照进来,看起来是那么温柔缱绻。

段荣春记不起来他有多久没有仰望这宫里的月亮。

月亮和太阳,都是那么平等,无论你在乡野或是皇宫,看见的都是一样的。

只不过是,没有几个人敢直视太阳。就好像没有几个人敢与心中真实的自己对抗。

他胸口翻涌起一阵火热,充斥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他扶着床头起身,抽下那窗闫便要开窗。

——窗外寻不着圆月,只有一弯小小的月牙,静静地高挂在这夜空,等着人来赏它、赞它。

自然也是,腊月初,怎么可能有圆月。段荣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看着这久违的月亮,有的人看它是芽儿,娇嫩的、易碎的,在他这里就全变成了冷月弯钩。

那把小钩子是狡黠的,划开他的心寒心烦,哗啦啦落下一个陌生人的笑、声音、泪珠……

冷风一吹,他头晕眼花地躺回了原处,久久思忖,忘记了关窗。

双杏回厢房时安兰已经睡下了,她甜蜜地笑着,搓了搓被冷风冻红的手,将安兰枕边的蜡烛吹灭。

永宁十七年腊月初三晚,大雪下了整夜。

作者有话要说:我又短小了,白天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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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先生 1个

抱起来举高高!

第九章

第二天安兰比双杏醒得更早,她前一晚看那话本,看到一半却迷迷糊糊睡着了。一睁眼看见那书还掐在手里,蜡却是被双杏给熄了。

她难得早起一次,平日都是等着双杏叫她起身,再匆匆忙忙穿衣洗漱。

说实话,她知道自己向来不讨人喜欢,甚至是引人讨厌的。能容忍与她同寝的宫女也不多,她跟个刺头一样,所过之处,少能留下善缘。又偏生长了一副好颜色,让管事的姑姑也不愿罚狠了她。

例外是双杏,脾气好得跟什么似的,她一发难,她便退。一开始让她有气无处发,咽进肚子里,甚至怀疑她是专门来克她的,后来也算是和平共处了起来。

打了个喷嚏,安兰觉得今日的早上比平日更冷了些。她披上中衣,轻轻推了双杏下。

真没想到还能轮到她叫她。

双杏只是浅浅地“嗯”一声,便翻了个身继续睡。

安兰撇了撇嘴,也不知道这小妮子日日忙些什么,几乎没有不晚归的时候。她看那被风撞得微微摇晃的窗户,心下一动,嘴角带上笑。

她俯身拽走双杏的被子,推开窗。

窗外银装素裹,亮晶晶地刺着她的眼睛。

“好大的雪!你快起来看。”

双杏一睁眼就看到安兰那张灿若春花的脸,背后是连绵璀璨的雪光。

她的眼睛有点肿,配上因为被安兰强行叫醒而露出迷茫神情的脸蛋,显得格外可怜。

安兰心里也莫名笼罩一丝愧疚,看着她泛红的眼圈,质疑道:

“你的眼睛怎么肿了?没人欺负你吧。”

越说越觉得可疑,看她每日累得不成形拖着脚步回来,像是有人挟持逼迫般。

“你呀,就是傻。”

她又开口,一半打探一半关心。

“你还没给自己考虑下吗?”

双杏还没完全睡醒,讷讷地回些“嗯嗯”、“啊啊”,也下铺去看窗外雪景。

她们住在侧殿的厢房,不是主子轻易会来的地方,因此这雪地除了早起的小宫女殷勤扫出的细细一条道外,都保持着原样。窗外白茫茫的,应是下了连夜的大雪。

现在这里还没有什么声音,但想来主子会去的地方早就有了扫雪的人。

真正的底层宫人比她们难多了,天不亮就要到岗,顶着风雪为主子扫出一条路来,只待主子临幸。

安兰像是有了兴致,叽叽喳喳地和她聊天。

一边说话,一边笑。若有人经过,保不准要看呆了。

双杏还是个未长开的少女,比她大两岁的安兰已经完成了抽芽蜕变,雪肤凤眸,一举一动俱是风情。

深一脚浅一脚到了正宫。进殿的时候再向外看,仅有树顶一层薄雪,透露出昨夜曾有大雪。

这是艰巨而静默的工程,是主子看不见的事情。

安兰前几天改到正宫侍候。她跟在双杏身后,低眉顺目,只在抬头时乍开眼角眉梢的媚色。

殿内还是祥和平静的样子,既是腊月,又有太子回宫,娘娘攒了一年的疲惫在这两个月尽数卸下。

此刻娘娘就坐在椅上,陪太子说话,看他写字读书。她散发着慈爱的微笑与眼神,好似也是极满足的。

双杏每当这时都不会亲自去内殿服侍,而是把差事都叫小宫女去做。一是这时候的主子很好侍候,做错了事也无妨,二是娘娘兴致高时必然会发赏,她接娘娘的赏接得手软,倒不如让更艰难些的小宫女拿去。

今日本该也是如此。

身着粉色宫裙的小宫女眼睛亮晶晶地,刚从内殿出来就要和双杏汇报:“姐姐,娘娘赏了我两片金叶子呢。”

她也知道都是双杏姐姐对她们好,才每每有着好差事时自己不想着上,叫她们一群小宫女去露脸。她刚才只是进屋端了两盘点心,就被娘娘塞了两片金叶子。

摊开掌心,两片金闪闪的叶子躺在她手中,和主人一起求双杏采撷。

双杏却伸手合拢她的小手,她比这群女孩大不了几岁,却总想着要承担起一份责任,把她们当妹妹般照顾。

在宫里,每一个女子,都是另一个自己……

还未等她开口与这小宫女开一开玩笑,殿外太监的声音响起,悠长:

“皇上驾到。”

虽是还隔着几重殿门,她立下就拉着小宫女随整殿人俯首跪下。脑子里乱哄哄地,想皇上来了是干嘛呢。

皇上已经好几年未踏足过中宫了。自娘娘生下太子,皇上亲自看了他现如今看是唯一的继承人后,就对中宫愈发冷淡了,一年也不一定来几次。

娘娘听闻他愈演愈烈的荒淫生活,也把期盼变成了漠然,又随着时间的推移变成解脱。

双杏想,今天也必然不是什么好事。

她所在的茶水间只能隐隐约约看见皇上匆匆走过的背影,但整个茶水间也没有人敢抬头,是直视天颜还是冲撞圣驾,都不是她们能承担的。

双杏脖子酸了,微微向旁边动了下,眼角余光看到安兰艮着脖子,头半抬不抬,漂亮又大胆的模样。感觉到她惊诧的视线,还笑了。

她看见安兰眼底隐秘的痴迷和必得之意,像是看见了之前中宫的那些姐姐们。时至今日,她们娇弱的身体已经在宫里无处可寻。晨时那句“为自己打算”再响起,她惊疑不定地窥得了安兰的野望。

殿内传来了摔杯子的声音,双杏猜是小桌上那盏太子最喜欢的玉杯。

在她脑中浮现出这样一幕:一双曾经有力的手将它抓起,掷在地上,厚厚的地毯阻碍了它滑落,但它还是撞上了桌角,跌碎。

同时跌碎的还有殿内一颗稚嫩的心脏。

杯子是这样的,不能反抗,予取予求,很久以前的人也是这样的。

随之而来的是皇上的吼声,隔着很远,他们只能听见他是在怒斥太子。但想来所有宫人们恨不得自己根本没长过耳朵。

附近的宫人跪得更低了,几乎与地面融为一体,连安兰脸上的笑都僵硬了一瞬。

果然没有什么好事。

殿内皇后和太子一言未发,这是一场单方向的收割和痛骂,更像是在透过一件事宣泄另一件事。

皇上……是世上最圣贤之人……

双杏心中只有难以名状的荒诞感。

皇上走后,宫人们如梦初醒,跪来迎接,跪来恭送,两片膝盖轻飘飘,身上什么都抬不起来。

怕娘娘使唤人却找不到人,双杏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进到正殿的宫人。其他原本侍奉的人早已默默退下了,外殿连最天真的小宫女都煞白着脸,不敢发一言。

她也是大着胆子,才敢上前。

殿中人还是之前的做派,但那亲厚幸福的氛围像被狂风卷席般无影无踪,只剩下一个木然的女人和胆怯的孩子。

双杏心下泛着的不知道是苦还是酸,她走近皇后身边,才看见,她惨白着脸色、失神着。

一颗、两颗……却没有第三颗,主子的眼泪似乎也更珍贵难得些。

但双杏还是看到,娘娘在哭。

作者有话要说:拥有封面啦!

虽然说白天加更,但因为今天愁了一天选课,到现在才写出来。

段公公这章没有出现噢,希望大家别打我(躺倒)

零点更新或许会迟到,但明天会更很多(不负责任地开始预告)

第十章

当这两颗矜贵的泪珠掉落时,陈皇后是怔然的。

那个男人不仅是她的丈夫,还是一个君王。

少年夫妻,她熟知他的脾性,但劈头盖脸接收到他狂风暴雨般的斥责,她还是被吓到了,也因此知道那人变得太多了。

看着跪在她膝边的双杏与不远处小桌前煞白着脸的太子,她心中母性本能的保护欲和积年的怒郁之气也高涨起来。

这是这方地毯今日第二次接收主子的怒火。

起初是一本书,后来是小桌上所有的杯盏,全被宽大的宫袖哗啦啦扫在地上,与方才跌碎那盏玉杯汇合。

书页散掉,上面精心写着的庸常文章也飘落。这是皇上责骂她的景儿的缘由之一。

今日他踏进她的宫门,不是为了关心他们母子,甚至也不是为了什么正经的后宫事宜。她看透了,他只是昏乱中突然清醒,想起自己还有个儿子。见到时,又要嫌那儿子不符合他自己的想象。

嫌景儿身体弱,嫌景儿怯懦,抽出桌上搁置的他写的文章,还要呵斥他才疏学浅,枉为太子。

想她的景儿艰难出生,一根手指一缕发丝都是她倾注的骨血,她为他求神问佛,喝水般灌药,才生下这个娇弱可怜的孩子。

待他长大些,她又是百般呵护,生怕这艰难的世道再给她一重打击。

索性他小灾小病不断,还是蓬勃地长起来了,像这后宫中其他娇贵的花一样,颤抖着,让她怎么能不心疼怜惜。

你说他怯懦,可他一年到头也少见你几次,更遑论亲近你,与你培育父子亲情。

皇上把他们当什么了?

侧过脸看垂首闭口不言的太子,皇后又是一恸。

她不顾自己散乱了的发髻,抱住自己的孩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双杏自娘娘扔书时就到正殿门口示意宫人退远,这宫里的人比她后天修炼的敏感得多,听到风声就几乎退得没影儿了。偌大的一个宫,好似只有他们三个人存在,显得有些空旷。

她轻抚胸口,幸好人总是惜命的,看见主子神情不对就都退得远远的。不然让人听闻皇上刚离开中宫,殿内就碎了一套茶具,还不知道会传出多难听的话来。

这种不敬天子的丑闻,纵使娘娘是皇后,也难逃人言和攻讦。

娘娘境遇本就艰难,但保不准还能有更糟糕的境地。你以为自己低无可低,却不知底线还远得很呢。